“用什么水漱口?有讲究吗?”
亦泠没说话,用仅存的力气瞪着他。
谢衡之不再开口说话,去倒了一杯热茶。
亦泠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在嘴里囫囵漱了漱,又吐回了杯子里。
谢衡之一言不发地把杯子放回去,刚坐下,又听亦泠说:“好冷啊,我要一个汤婆子。”
他这回都没看亦泠一眼,直接走出了厢房。
屋子里霎时变得空空荡荡,脑子晕乎乎的亦泠甚至都没回过神。
不一会儿,却见谢衡之单手抄着一个汤婆子回来了。
他走到床边,掀起被褥一面,将汤婆子放到亦泠身旁,又重新盖好了被褥。
这才开口问道:“还有吩咐吗?谢夫人。”
病中的亦泠思绪转得格外慢,半晌,才说道:“你当真要贴身照顾我?这瘟疫可是会传染的。”
谢衡之轻笑了声,不甚在意地直起了身。
“这不正合你意吗?”
也不知他是不是玩笑,亦泠被他说得莫名有点心虚。
却又想确认。
“我可没有这么说。”她低声嘀咕完,又说,“你可是钦差,你不用去视察疫情吗?”
“反正你也都看见了,谢大人根本不想踏进悲田坊。”
谢衡之慢悠悠地说,“索性我就声称要照顾妻子,好安安稳稳躲在章府里。”
直到深夜。
谢衡之当真没有再离开这间厢房。
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过床榻,待亦泠再次睡了过去,他才起身去洗漱。
所有动作都放得很轻。
虽然他知道即便弄出动静,床上的人也不会醒。
背对着床榻脱衣时,身后突然响起几句模糊的话语。
“什么?”谢衡之回头问道。
床上的人却没有回答他。
安静了片刻,又喃喃唤道:“阿娘……阿娘……”
谢衡之轻步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呓语的亦泠。
即便是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紧蹙着,不曾舒展。
“别赶我走……我不想离开家……我不想走……”
“不走。”
谢衡之半蹲下来,明知她听不见,还是伸手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低声哄道,“不赶你走。”
大夫开的方子加了几味安神的药,但亦泠睡得并不踏实。
翻来覆去许久,到了后半夜,她似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退热了,被汗水沁湿的衣物黏糊糊地贴着她的身体。
呼吸越来越重,身子却越来越冷。
亦泠好像梦见自己孤零零地走在雪地里,眼前一片漆黑,只寻着温暖的地方而去。
迷迷糊糊中,她翻了个身,钻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如温泉般的感觉霎时间蔓延了她的全身,如饥似渴地靠近。
忽然间,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亦泠倏地睁眼,对上了谢衡之近在咫尺的脸庞。
屋子里的灯留了一盏,微弱的光亮中,亦泠看见谢衡之也没有睡,睁眼看着她。
——我这是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钻进了谢衡之怀里,亦泠终于缓慢地回过了神。
可是她没有躲开,甚至忘了眨眼。
“真想传染给我啊?”
谢衡之的声音随着交缠的气息飘进了亦泠的耳朵。
“砰”一下,仿佛炸开了她此刻脑子里的迷雾,找到了可以解释她此刻行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