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泥娃,一个说真话,一个说假话,只需要两个问题互相嵌套,就能得出答案。她虽然只问了一个问题,其实把四个可能都试探出来了。简单解释了其中的逻辑后,薛昀看她的神色顿时不一样了。
“好吧,本少爷也愿意承认你聪明。我呢,素来是喜欢聪明人,以往你对我的冒犯我就既往不咎了,你我携手共渡此关,宝藏我分你一半……”说得好像没有乔胭,他一个人也能过老树妖那关似的。
宝藏还看不见踪影。二人行在密林之中,两侧青山夹道,浓翠宜人,不时有狐狸野兔从旁边的矮林里追逐而过。
薛昀:“虽然我看谢隐泽不顺眼,连带以前对你也有所不满,但你这人还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对象。”
乔胭本来懒得理他,但是太无聊了,就搭了一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啊?就因为他是魔族吗?”
第37章神兵天降
嘴唇抿起,薛昀原本称得上愉快的神色开始多云转晴:“若非魔族,我爹也不会瞎了只眼睛。”
薛雷木长老是二十年前赤渊入侵对峙魔族的最前线。也是在那场旷日持久的仙魔大战中,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直到梵天、佛国、鲛宫三宗的元老联合起来,以牺牲自身性命为代价将魔尊封印在万佛塔下,这场生灵涂炭的大战才宣告终结。”他眸色阴沉,“梵天宗的每个人都在仙魔大战里失去过重要的人,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仇恨从来没有消亡,他们只是将痛苦深埋在了心底,在那些寂静的深夜一遍遍回想。”
乔胭的心像被一根细细的线牵了一下,感受到一股轻微的哀意。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一本书,书中死了成千上万人,也不过一句轻飘飘的文字,她一直以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待世。可对这个世间的人来说,他们曾亲眼见过流血,见过硝烟,见过残破的旗帜插在遍野的白骨上。
——谢隐泽呢?他从幼时开始就承受着这样的恶意,是否也会感到麻木?
乔胭抬起头。
“到了。”
山洞最开始很黑,需要以灵火照路前行。后来气温越来越低,分明洞外温暖如春,洞内却结起了冰碴,乔胭脚滑了好几次,摔了好几次,薛昀被她拉着也摔了好几次。
直到一柱香后,冰蓝色的寒光在道路的尽头闪现。
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中间一方纯粹冰铸的冰台,一本竹简悬空浮于其上。
薛昀先去试了试,但事情没有看上去简单,竹简周围居然有一层结界。触之生冰,眨眼间就冻住了他的手臂,若是再慢几拍,薛昀整个人都要变成冰雕了。
“好厉害的结界!”他难得的神色严肃,“历经千年也依旧强大,布置这个结界的,必定是个高手……”
乔胭:“我试试?”
“那不行。”薛昀想也没想就否决,“我们这种修道人士都抵抗不了寒冰之威,你?肯定一碰就死了。”
下一刻,他瞠目结舌地看见乔胭纤细莹白的玉手穿过了结界,将竹简握在手中。那么轻而易举。
“喏。这不就行了?”她说。
其实在走进山洞中时,就隐隐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越靠近竹简,声音就越是明显,但乔胭不太敢信,这种有着牛逼传承的情节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女炮灰身上……
薛昀还在捶胸嚎叫自己的努力为他人作嫁衣,下一刻,她手中的竹简散发出了刺眼的光辉。
一排排冰蓝色的字迹从中射出,在空中环绕一圈,呈丝带状没入了乔胭的身体。
她睁开眼,手中竹简化为了齑粉,与此同时,一行奇异的字迹在她脑海中出现:“天山冰月,云深玉海,这是……漱冰琴谱……”
乔胭狠狠一哆嗦。
漱冰琴还有琴谱?原著怎么没提?她清楚记得,玉疏窈拿到的就只有把蒙着灰的破琴,别说琴谱了,所有的琴曲都是她自己悟出来的。因为杀伤力非同凡响,非常适合装哔,乔胭把女主用琴的情节都反反复复重看了好多遍,绝不可能记错。
如果这本琴谱配上漱冰琴,那杀伤力会进阶到一个惊人的地步。想到这儿,她腿一软,差点原地跪了。
做炮灰的都该知道,抢女主的机缘没好事,况且玉疏窈人挺好的,和旁边上蹿下跳的薛昀不同,乔胭只想把这东西哪儿来的退回哪儿去……但是,竹简已经变成了齑粉,还被薛昀扬没了……
打击太大,有天旋地转之势,转着转着发现,是这山洞在抖,碎石扑簌而落。
“救命啊!救命啊!!”伴随着炽烈的火光,一群人鬼哭狼嚎地从对面跑过来,身后跟着只浑身燃着火焰的大鸟。
薛昀蹦了起来:“不是让你们滚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一群人哭喊道:“谁不知道你啊,把我们支开准是打算独吞!兄弟们千辛万苦才找到绕开老树进来的办法,结果跑进焰凤老巢去了——救命啊,薛少爷!”
薛昀怒骂:“好事全被你们搅合了,还敢叫我救人?这焰凤我也——我擦咧往这边来了!”
乔胭在看见火光的一瞬间已经拔腿开跑了。俗话说,在野外遇见了熊,你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需要跑得比你的同伴快,现在这情况也同理。
身后热浪阵阵,像一个烧得通红的铁炉灼烤后背。都没能看清焰凤长什么样,它好似一个燃烧的巨大火团,幻变的流焰组成了喙和翅膀,吃人也不像别的妖兽那样生吞活剥、细嚼慢咽,当一个人消失在它身下燃烧的火焰中,便化作了它养分的一部分。
身后惨叫不断,都是短促的、不连续的。因为被焰凤的火沾上的人,转瞬就化为了灰烬,连发出完整尖叫的时间都没有。
乔胭第一个跑出洞穴,薛昀紧随其后。焰凤吞噬数人后,他不死心地与其斗了一番,折了自己的配剑,烧了衣服和头发,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天光刺目,她眯了眯眼,没有再继续往前跑,紧急一转弯,嗖地钻进灌木丛中,还顺带拉了薛昀一把。
“走了没?”薛昀把烧焦的刘海撩到脑后,紧张地透过灌木丛中的缝隙看出去。
眨眼间,山洞里出来的人就跑了个没影。旁人也不是傻的,也学着他们有样学样地藏身起来,更有的开启了隐匿气息的法器。
就连焰凤也不见了踪影。
啪嗒、啪嗒。有什么东西掉在后背,烫得乔胭一激灵,伸手摸来看,是一截被烧断的树枝。
天上怎么会掉下被烧断的树枝?
炽热的炎气就贴在身后,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后颈烧灼起来。
她头都没敢抬,浑身都僵硬住了。一阵炎风把她掀了出去,她听见了焰凤的鸣声,就像往灶台里添了把新柴,火焰猛地沸腾起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