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褪了少年的青涩,已然是身量修长,肩宽腰窄的成年男子。墨黑眉宇斜飞入鬓,瞳仁那么亮,灿烂得像星子,不像个叫修真界谈之色变的杀人魔,更像个矜贵的世家公子。
谢隐泽从少年时代就长了张是女人就会喜欢的脸。
他看见呆若木鸡的乔胭,挑起一边眉毛,腰间折玉的穗子随步伐轻晃。
步伐那么轻,就像猫的肉垫踩在雪地里,没有声音。
所以乔胭不知道,原来他早就离她这么近了。近到他每走一步,她就有一种窒息感。
似乎是刚在外面杀了人,袍角曳过雕凿雪白荷花纹的地面,擦出了淡粉色的血迹。
闻到花香之后,她就到了这里。乔胭右手掐着左手手腕,不断提醒只是幻境,可全身依旧在轻轻发抖。
她明白为什么那师兄会在空无一物的废庙里疯了,自杀了。
原来这幻境中……是你内心最为恐惧的事物。
第34章棺中刻字
一瞬间她心头闪过很多念头。
原来她用调侃来掩饰惧意,用吊儿郎当来对抗天意,都是为了隐藏内心深处那抹极深的恐惧……在早已写好的命运中,她注定死在谢隐泽手下。
“谢……”她想先开口,却被掐住了下巴。那力道毫不留情,疼得她眼尾涌出了泪。
“你早就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笑着收紧了手指,眼神却阴鸷,“怎么,连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乔胭长了张相当祸水的脸,哭起来楚楚可怜,能让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心软。
“殿下莫不是当了孤魂野鬼就忘了……如果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就该明白眼泪一点用也没有。”他悠悠收紧五指,乔胭雪白娇嫩的脖颈瞬间就出现了泛红的指印。
一滴眼泪砸在他手背,他“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微讶然。
幻觉的眼泪,也会是滚烫的吗?
他看见女人那嫣红的唇瓣微张,似乎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不断念一个人的名字,在向他求救。
他起了一点好奇心,手指微微松了点力道,想知道她在死到临头的时候,究竟在念谁的名字。
是她的好父亲流泉君,还是她的亲亲师兄陆云铮?
都不是。
乔胭求救下意识念出来的名字,简直莫名其妙到让他想笑。
“你在叫我?”
当然不是!
谁在叫你这个杀人狂魔,我在叫我老公!会从万仞悬崖接住她的谢隐泽,会从狼口中救下她的谢隐泽,怕蛇的谢隐泽,别扭害臊不肯好好道谢的谢隐泽……
她的意识模糊了,她挣不出自己的梦魇和恐惧,她今日会死在这幻境之中。
临死之际,却没注意到谢隐泽惊愕的眼神,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最后就像泡沫一样,从他手中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空落落的掌心,静止了好一会儿。打算离开时,忽然注意到了地上的一滴晶莹。
——幻觉消失了,为什么眼泪还在?
从幻境中脱离的感觉,就像个快要溺亡的人被人猛然捞了一把,骤然浮出水面。
脖颈上的窒息感消失了,她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急促而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路顺着眉心蜿蜒,重重砸在地上。
“看来你也不好过啊。”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乔胭慢慢抬头,谢隐泽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额角有几缕狼狈的碎发,唇色也苍白,但看上去还是比她要好上许多。
“谢隐泽?”她喊他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语气迟疑。
“是我。”他蹙眉环视一圈,“这破庙果真不简单,难怪无数前人折在这里。”
看完发现乔胭还趴着,应该是被吓懵了没反应过来,半晌没动静,便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却没想到这一下让她受到极大的刺激般,骤然拍开了他的手。
啪!
清脆的一声,谢隐泽愣住,好心帮忙还被甩开,他刚要发火,接触到乔胭的眼神又吞咽下去。
这鲛眼眶红红的,像刚哭过一场。不知道是在幻境里遇见什么,把她吓得那么厉害,这还是谢隐泽第一次看见她哭。
“你……没事吧?”他迟疑着问,像是有点被吓住了,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手帕。
但乔胭在他安慰前就已经调理好了,擦擦鼻子爬起来,“我没事儿。幸好你及时把我叫醒,谢谢啊。”
谢隐泽探入衣襟的手指顿住,指间夹的一张手帕也失去了掏出来的最好时机。乔胭用袖子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抬眼望着别人时像只哭唧唧的狐狸。
糯米糍就在谢隐泽旁边站着,头顶破了个大洞,天光渗透进来。乔胭觉得眼熟,才发现这一幕隐隐和之前浮棺山上合上了,不过那个时候破屋顶而入的是陆云铮而已。
“糯米糍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解道。
糯米糍看见她的眼泪,或许误会了她是伤心,忙不迭把手中一朵攥得奄奄一息的花朵献上。
这花模样像雪莲,重重叠叠蓬松毛绒,花瓣细似柳叶,半透明的质感,形似血管的脉络,还伴随着呼吸的频率散发莹光。但这莹润的光芒在被摘下来时已经黯淡了许多。
返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