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你小子眼睛够毒的埃”
陈石头本来不想答理他。
可是没有想到李爱国一句话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气势。”
李爱国给周克他们都递了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缓声说道:“我有位远方叔叔,当年到过北面战场上,差点把命丢在那里。
他身上的那股气势跟你差不多,哪怕现在回到了地方上,那股气势依然在。”
远在京城的前门武装部牛部长正准备睡觉,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俺老牛来着?”
“赶紧上床呀,你娘这几天又催了,让咱们再要四宝。”
被窝里。
高丽小媳妇儿羞红了脸,主动扯开了被子。
牛部长将一切抛之脑后,嘿嘿一笑,扑了过去。
南方的乡间小路上。
春风扶人醉。
陈石头在得知李爱国有亲戚参加了北面战场,冰冷的眼神顿时柔和了不少。
“北面战场.你叔叔比我本事大多了。
我当年其实不是正规部队,只不过跟着大兵打过敌人。
后来腿坏了,大兵的领导想把我带到队伍上。
你想想,我这个废人去了队伍上,那不是扯队伍后腿吗。
我干不出那种事儿,便留在了这里,当了个治安特派员。”
陈石头回忆起往日的雄风,忍不住一阵唏嘘。
肥仔和陈二宝还有那些社员们都听得目瞪口呆。
陈石头的脾气古怪在全镇是出了名的。
用当地人的话说是,佢个人好拗撬,听唔入人哋嘅意见。
这边宗族势力庞大,经常会出现袒护自己人的事儿。
陈石头却从来不怕,经常单枪匹马冲进村子里,把嫌疑人当着上百人的面揪走。
用陈石头的话说,今儿要么他带人走,要么他留在这里,任你们选择!
陈石头当了几十年的治安特派员。
没有结婚,没有朋友,每天就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挨个公社转悠。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知道陈石头的来历。
两人闲扯几句,见陈石头郁郁寡欢,李爱国开口道:
“老叔,留在后方,您也一样是为国家做贡献。
我那叔叔现在也转业了,还从战场上带回了个高丽媳妇儿,生了三个娃,现在小日子过的美着呢。
现在咱们赶走了帝国主义,到了搞工业建设的阶段。
你是腿坏了,而不是dier断了,得响应国家号召,多生孩子搞生产埃”
陈石头四十多岁的人了,听到这话,那张老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
“咳咳”他尴尬的咳嗽两声,直起身说道:“咱还是把这事儿处理了吧,爱国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二宝吞咽口水,在他印象中铁石头总是一句一个狗日的骂人,啥时间对人如此亲热了。
李爱国站起身,冲着陈二宝招招手:“二宝,你来告诉陈叔。”
陈石头看向陈二宝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石头叔,事儿是这样的,我们公社卖了一批香蕉.”
陈二宝怀着激动的心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烈马公社的肥仔,带着人拦住了我们的路,要抢走爱国同志的香蕉款,他们是拦路抢劫。”
拦路抢劫肥仔这才明白李爱国和陈二宝的打算。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袭后脑勺,肥仔吓得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忘记手被捆在树上了。
他猛地一起身,身子后仰,脑壳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
顾不得喊疼,肥仔吸溜着嘴说道:“石头叔,千万别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是投机倒把,我是跟歪风邪气作斗争。我还提前给你报了案呢1
想要给我扣上一顶抢劫的罪名,我先告你投机倒把。
优势在我!
“也是啊咱这里不能私自收购香蕉。”
陈石头听了肥仔的话之后,看向李爱国:“爱国同志,你们是在搞投机倒把?”
“那不能,先辈流血牺牲,我怎么能干那种埋汰事儿。”
李爱国从帆布包中取出一份份文件,摆在了毛驴车上,“你看,这是我们的手续,全都是正规手续,收购香蕉,是经过上级同意的。”
月色朦胧,看不清楚,陈石头拿起手电筒逐个文件看了一遍,他的脸色越来越缓和。
“手续确实齐全。”
陈石头抬眼看看肥仔,又看看李爱国,问道:“爱国同志,你准备告他们抢劫?”
陈石头当然不会相信肥仔胆子那么大。
“当然要告,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跟肥仔讲两句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
陈石头也清楚这事儿棘手。
一下子抓十多个抢劫犯,这已经不是捡功劳,而是捡炸弹了。
只是李爱国一口咬定的话,他也只能动手抓人。
哪怕烈马公社全体出动,也拦不住他。
肥仔此刻脑瓜子嗡嗡作响,感觉到周围突然一片沉寂,他没有想到李爱国竟然能搞到收购手续。
肥仔这些年也没少偷偷卖香蕉,很清楚这些手续办理的难度。
可以说,办手续的花销,远超过倒卖香蕉的利润。
这人到底是什么根底啊!
肥仔感觉到自己好像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肥仔,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啊?啊,张嘴。”
李爱国蹲到他面前,见肥仔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往他的嘴巴里塞上根烟,划着火柴帮他点上。
深深吸两口后,肥仔总算是缓了过来。
“爱国同志,您就原谅我这一遭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瞎了眼,我是被人欺骗了”
“诶,你最后一句话算是讲对了。”李爱国淡淡的说道。
“最后一句话”
肥仔突然扭过头看向偏分头,眼睛一转,突然气呼呼的说道:“爱国同志,是这个人雇佣了我,他才是真正的主谋,我压根不清楚事情的真相,被他欺骗了。”
正是因为偏分头,肥仔才落得这个下场,现在见能推脱责任,毫不客气的将帽子扣了上去。
偏分头吓了一跳,连忙扯着嗓子说道:“周飞,你少放屁,我只是帮你提供建议,是你带人拦路抢劫的。”
肥仔嘿嘿一笑,神情狰狞起来:“你有证据吗?我们这么多社员都能作证,是你雇佣了我们。
还有,你跟李爱国同志有仇,一直想报复人家。
李爱国同志这么好的人,你竟然要害人家,你简直是个无耻小人。”
噗嗤,偏分头差点被气得吐了血。
他明白李爱国的险恶用心。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只不过他却没有办法辩解。
意识到这一点后,偏分头不由地扭头看向李爱国,李爱国缓缓抬头,冲着他呵呵笑了笑。
偏分头的手心湿漉漉的,他知道自己正在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在颤抖。
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李爱国站起身淡淡的抽起了烟,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法不责众。
这种说法任何时代都能成立。
如果将十多位社员全抓走的话,恐怕就连陈石头这个铁石头也扛不住铺天盖地的压力。
再说了,那些民兵确实是无辜的,只不过是受到了肥仔和偏分头的误导罢了。
陈石头见此情形也暗暗松口气,感激的看了李爱国一眼。
他面对肥仔和偏分头,从腰间抽出一条绳子,冷声说道:“现在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们两个涉嫌拦路抢劫,现在我要把你们带回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