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头七的夜晚,江衍鹤已经绝食几天了。
歇鹤楼顶,浮在半空。
穿着黑衣的少年眼神黯然,跪在phallus面前。
他肤色很白,神色恹恹,没精打采地垂着眼,隔着玻璃幕墙,盯着楼下川流不息的金色光带。
“这里美吗?”
“我没什么感觉。”
“小鹤在前几天,不是还和朋友在家里玩得很开心吗。怎么在这里俯瞰芸芸众生,反而觉得无感了呢,权利巅峰,难道没有一丝畅快吗?”
“没有。”
“我前段时间陪你去了一趟京都的朱家,出门在旧书店买了一本书,你觉得没什么意思,扔在车库的那本,你还记得吗?”
“芥川龙之介《地狱变》”
“小鹤我告诉你,如果你一直这么孱弱,热衷逸乐。那这个世界对你而言,不管是俯瞰还是平视,永远是地狱变的卷轴。”
“地狱。”
“小鹤前几天害死了一个人,难道不觉得自己满手血腥吗,对梁叔的小孩来说,有你这个仇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
phallus声音充满残酷。
招财猫铃铛的声音骤然响起来,络绎不绝地回荡在他的脑袋里。
就像魔咒一样,疯狂地挤入江衍鹤的神经末梢。
这才是phallus所说的以暴制暴。
他从来不相信有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而且他本人就是从刀山火海一步步走出来的。
phallus在他头顶温和地说:“克服恐惧的方法就是把恐惧变成享受,小鹤最好尽早走出来,不然我经常在你耳畔摇响铃铛,或者我们在家里各处放满招财猫的挂件好了。”
他绝不允许,他寄予厚望的最后一个学生,变成一个废物。
江衍鹤闭紧双眼,痛苦地蜷缩在地毯上。
他脖颈青筋毕露,哀恸地叹息:“我恨我自己,我恨不得以死赎罪。”
他话音刚落。
phallus用镂金鹤头的权杖,一直劈头盖脸地抽打他,长柄粗鲁地在他身上留下血痕。
“你以为死就可以赎罪吗?”
江衍鹤已经奄奄一息,他还是说:“我...想....去死。”
“你看你说的什么胡话,如果你不会说话,就变成哑巴好了。”
最后phallus被激得用拐杖的黄金鹤喙,捅进他的口腔黏膜,舌尖被金属划破,斑斑血迹被江衍鹤咳出来。
他就像被抛弃的婴儿,蜷缩在顶层一动不动,不吃不喝。
phallus语气带着薄怒。
但是人还在优雅地伫立着:“打消掉你想死的想法,你必须给我活着赎罪。”
警察对梁叔死因的调查已经完全结束。
他们查清不是因为车祸,和他完全没关系。
时间迈向七月。
由于正在读书,他迎来暑假,根本没人对他的失踪表示怀疑。
梁叔死后第十天。
phallus踢醒了奄奄一息的江衍鹤,他目光漠然地看着江衍鹤浑身的淤伤,声音极轻:“你怎么这么废物啊,坏事做多了,阎王都不收你。”
男生费力地咳嗽着,颤抖着说:“老师....对不起。”
但phallus总有办法让破碎的他更为四分五裂。
phallus残忍地播放了一段录像。
梁叔的遗孤,已经被京都的叶家收养。
给江衍鹤留下招财猫铃铛挂件的小孩子。
在镜头那边,他眼神充斥着恨意,口齿不清地说:“哥哥,我恨你....害死了我爸爸。”
江衍鹤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咳嗽起来,眼睫轻微颤抖,泪水濡湿了眼眶。
然后下一秒,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他抢过phallus搁在桌上的勃朗宁,指腹摩挲过消防栓,拉开,对着自己脑袋扣动了扳机。
他是真的想死,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抖。
那一瞬间他能嗅到枪口的硝烟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