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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

戈兰多平素最烦参与这些政斗纠纷,可格尼西雅的那张脸唤起了他太多的感慨,他没办法对着罗诺耶的脸说不,这可能是他最严重的软肋,于是他破格答应了她的愿望,以公爵千金启蒙教师的身份守护了格林温公爵府七年,尼克勒斯忌讳他,不得不绕道而行。

随着格尼西雅越长越大,她的容貌就越来越像特雷茜,到她十四五岁时反而找不出几分罗诺耶的影子了,戈兰多如释重负,把格尼西雅后续诸如协助她登基的一系列恳请一一驳回,当晚就和朱利尔斯一起离开了王都,除此之外他只在格尼西雅的长子跟次子降生时分别回国祝贺了两次,其余时间他都在大陆的各个地域寻找罗诺耶的踪迹,要不就是待在雪松峡谷或低语森林。

这世界很美,他游访了多个风土人情各异的国家,至今仍未感到疲倦,每到一个国家他就在那里定居几年,尝尝当地美食,逛逛著名景点,白天遛朱利尔斯,夜间爬上钟塔睡觉,路遇有天分的孩子上去提点两三句,途径鱼类丰富的池塘就掏出鱼竿垂钓一整天,这么个过法,七十多年也就是眨眼一忽儿的功夫,回头找人一问年代,发现按正常人类的年龄算他都是一百多岁的老翁了。

多数时候他确实心如止水,看着无数年轻的面孔为了各种原因奔波在大街小巷,他也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在皇家魔法学院和罗诺耶拌嘴的时光。他的脑海中有关前世的印象像是被潮水冲刷过一样稀薄,渐渐地,潜移默化地,在荏苒光阴的力量下他真真正正成为了戈兰多·哈瑞森。

到格尼西雅登基之际,七十四年前的人魔大战已从人们的记忆里淡去,英雄们的名讳和音容随之埋葬于不见边际的漫漫黄沙,历史的车轮从沙上辗过,马蹄声忽远忽近,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智者在念叨着安洁莉娜的名字,格纳的名字,普莉希拉的名字,奥尔文的名字,贾斯提斯的名字……

这七十四年他也并不是一直都窝在森林里,每回王都举办的热闹祭典他都没有错过,祭典上,他和他改邪归正的敌人做过朋友,也和他曾认定不能好好交流的皇亲国戚们通宵喝过酒,他和每个追怀罗诺耶想念罗诺耶的人说话,从他们那儿了解罗诺耶的童年、幼年和少年,又一块儿假设罗诺耶在这里的话会同他们做出什么事情,对于一些莫须有的传闻轶事又会发表什么看法。

最初几年后他得到安洁莉娜魂归天界的消息,听说一夜之间全城的白玫瑰花次第开放,它们热烈盛开了半日,随即萎靡凋落香消玉殒,缀着露珠的花瓣铺满了整个城邸。

又过几年他的那些朋友成家了,一个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出生,他给那些孩子的乳名提供建议,目视主教为他们洗礼,亲手给他们披上绶带和法袍。

又是几年,他带着他国特产辗转回费尔加约朋友们去赛马、看戏、鉴赏新型魔法仪器,而他的朋友们忙于政事和家业纠纷,抑或早早打算准备后事,日日清点残存的财物家当,总之陆续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年轻力壮的奥尔文的腰开始弯了,冷傲美艳的普莉希拉的皮肤开始松弛了,贾斯提斯杵上了拐杖,埃尔德兰的羽翼连同翅根掉落在地,身量却开始变化。

和戈兰多熟识的人不断消逝,后来连埃尔德兰的生命体征也完全停歇,被圣职人员存放在教廷的冰晶圣棺。有好一阵戈兰多都在忙碌地参加大大小小的葬礼,从春天到冬季,他身上那件深黑色的殡葬礼服就没有脱下来过。

新的一年来临,贾斯提斯也即伊缪克四世驾崩,主教含着泪念出的悼词久久地回荡在教堂的圆形穹顶,白鸽和葬仪礼炮一同起飞,那是戈兰多这些年来参加过的最盛大悲恸的葬礼。

褪下再也不会穿上的殡葬礼服,理所当然的,记得罗诺耶的人最终唯余他一个了。

自此他的身影流连在各国各地,朱利尔斯形影相随地陪伴着他,起初睁开眼看到不再是家乡的天花板他还会惆怅,次数积累多了便也逐渐习惯,他学着去交新的朋友,去承受更多的聚合别离,他和放牧人乘着羊群流浪,也曾和吟游诗人一道游览山河,映山红和紫荆花开放的时节他会带着酒去爬山,夜幕降临就躺在崖顶的凉台听瀑布唰唰拍打山道松石;轮到睡莲和美人蕉妆点湖泊跟乡野了,他就领着旅途结识的同伴开船出海,感受一下凉爽而腥咸的海风;百日草和木芙蓉于秋天苏醒,他喜欢在这时候欣赏田地里一簇簇金色的麦浪,兴致高涨的话返回低语森林收获漫山遍野的红叶亦是不错的消遣;年尾的终末是各色梅花的盛宴,他混在少男少女间打着雪仗,恍惚间好似回到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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