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淑这人如今想法古怪,正室地位不保,她先想的不是自重自立,也不是除去玉锁,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要回府的金姨娘身上。
在秦淑看来,金姨娘如今是个没用的婆子了,若是回来,只能叫柯家想起她卑微的出身,到那时,她就更不得婆家看重了。
这么着,还能叫金姨娘回来么?
秦芬思来想去仍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一遍南音:
“这消息你确实不曾听错?为着在婆家的所谓地位、宠爱,三姑奶奶竟要出手害她自己的亲姨娘?”
南音也觉得三姑娘只怕是疯了,然而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哪敢说出来,面对主子的质疑,沉默地点个头便罢。
秦芬脸上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忽地想起一事:“老爷太太知道这事吗?”
南音的神情,也古怪起来:
“金姨娘回府的事,起先是太太应了,因此头一回是太太派人去接的,金姨娘病了一次后,太太找了个借口推了这事,后来便是老爷派人去接。可是接来接去,总是接不出来人。我想着,二位主子,只怕是知道的……”
南音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秦芬在范家也有段时日了,范家有些亲眷可谓是虚伪狡诈,亦有心机深沉之辈,然而无论哪一种,总还算得上是个人,如今和秦淑一比,竟都显得温文尔雅起来。
杨氏推了金姨娘的事,于情于理都没什么错,可是秦览呢?
他就这么瞧着女儿下手去害人,竟也不阻止?
是了,秦览也并不想金姨娘回府的,他如今受了华阳宫的警示和杨氏约束,是放任自流的了,每天搂着两个美貌丫头醉生梦死就好,哪里愿意再横生波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着,金姨娘反复病重,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秦芬拢一拢衣襟,轻声道:“三姑奶奶的事,想必老爷太太心中有数,得顾忌着娘娘的脸面呢,他们不会过分纵容的。火,不会烧到旁人,咱们只作不知吧。”
既是姑娘已拿了主意,南音还有什么好说的,沉默点个头便罢。
到了范府下车,秦芬抬头看一看那座阔朗但却有些落魄的宅院,不知怎么,方才一路上心里的寒意,竟好似退了些。
不论外头如何,她那座小小的院落,总还是安宁的。
门口的婆子们原先只垂首问安的,今日见了秦芬下车,竟拥了上来:“七少奶奶回来啦!”
秦芬不由得奇一奇,在这些人眼里,三房的人不过是徒有个名位,大房那两位会掀风浪的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她们何曾这般热情了。
不必秦芬相问,领头的那长脸孤拐颧骨的婆子便喜滋滋地开口了:
“少奶奶的四姐家,如今才升作礼部员外郎的姜府,给少奶奶送报喜盒子来了!东西已送去少奶奶院里了!”
报喜哪有向姨姊妹报的,秦芬心里知道,这不过是灵均公主的婚事作成,秦贞娘聪慧,是以这法子向她递信呢。
然而这也起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范家这些人跟红顶白,竟对秦芬恭敬起来了。
这点子恭维秦芬还受得起,闻言对婆子们微微点头便罢。
南音扶着秦芬便要回去,秦芬却摇头了:“不,先去对大夫人请安。”
“少奶奶,您说要对谁请安?”南音犹怕自己听错,又追问一声。
对范夫人请安,是尽孝道,那隔房的伯娘,自有她的两个亲儿媳,照常也不必秦芬去献殷勤。
更何况,两个房头之间早已是水火不容了。
“今儿人家送我们一份大礼,咱们怎么能不去致谢?”秦芬并不曾压低自己的声音,一边说,还一边看一看周围的婆子们。
从前在这府里,她是新媳妇软柿子,因着那个“新”字,凡事也不好过分招摇,如今范夫人叫她管铺子,算是给她一些底气,而大房那里迫不及待地使坏,她又怎么能叫人瞧扁了去?
她头上那个“新”字,是能摘掉了,原先装出来的那副软和性子,也该收起大半来了。
秦家出来的女儿,受了杨氏多年教养,又受得秦贞娘熏陶,再加上徐姨娘给的那份谨慎小心,难道还怕这范府的妖魔鬼怪不成?
男人在外头打拼,她在家也不能净坐着享清福,该替三房讨的东西,总得慢慢谋划起来。
门口跑腿的婆子们听了秦芬的话,互相看一眼,各自使个眼色,心里都有些忐忑。
这范府如今虽是大房当家,可是家业却是三老爷从前挣下的,从前三房无人出头,下头的奴仆们也无人计较什么公理公道,乐得一团糊涂。
往后,只怕这糊涂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后边两个婆子的脸上已挂上苦相,只那领头的婆子眼珠乱转,觑着秦芬不留意的空,一溜烟跑了走。
秦芬知道这必是去大房通风报信的,她正巴不得先打草惊蛇呢,见了也不去拦,反而对南音伸出一只手来,摆足了派头:“走吧,去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听见秦芬要来拜见,猛地一惊,竟不知做什么。
望一望下首坐着的两个儿媳,一时不知该赶人还是留人。
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才助婆婆算计一把七弟妹,偏生两个铺子都不曾算计成,此刻亦正心虚着,听见正主儿来了,险些惊得跳起来。
婆媳三个正大眼瞪小眼,外头小丫头急忙忙的声音已响了起来:“七少奶奶来啦!”
帘子一掀,秦芬带着一股凌冽的寒气进屋。
对这位新进门的七弟妹,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并没什么深刻印象。
这七弟妹出身颇高,性子文静,听说一罐子桂花蜜讨着了四叔公的好,怎么看也都是个家长里短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