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想一想,把昨日蒲草从徐姨娘处带回的消息,委婉透露一句:“听说红菱在庄子上已经安下身了,还常来和青萍说话,我这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你是怕青萍得宠了,威胁到你姨娘?”秦贞娘摇摇头,“你放心,娘可不糊涂。”
杨氏不糊涂,可是秦览如今却越发糊涂了,徐姨娘近来受的委屈,可不都是这糊涂蛋给的。
这话不好对秦贞娘说,秦芬也不提起,只点点头:“太太自然不糊涂,可是我们也不能什么事都去烦太太。”
此次进宫,百官向皇帝朝拜,命妇们向皇后朝拜,杨氏如今是四品诰命,得去长宁宫向皇后请安,秦贞娘和秦芬是无品的闺阁女儿,却不必去应酬,带着两个弟弟,一道往华阳宫去了。
昭贵妃平日都穿家常衣裳,今日却也穿了霞色大衫,披着青色霞帔,头戴九翟冠,额间贴得珍珠花钿,笑盈盈地端坐上首,姐妹两个还未拜下就被丫鬟们搀了起来。
“平哥儿和安哥儿且坐着,纪王这会在皇上身边,等会就回来啦。”
平哥儿是哥哥,便是他应声:“是,多谢姨娘告知,我们候着纪王殿下。”
“嗯,你们兄弟两个有规矩,姨娘再高兴不过啦,碧水,带着两位小少爷去选些喜欢吃的点心。”昭贵妃笑眯眯地看着兄弟两个出去,待两个孩子身影不见,脸上的笑容便淡了,“我听说,如今秦府里,可有人不守规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芬与秦贞娘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不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府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家事,小打小闹便能过去,昭贵妃如今位高权重,她若是管起这些闲事,只怕秦府是禁不起的。
“贵妃娘娘,臣女家中一切顺遂,并无什么大事。”秦贞娘领着秦芬拜倒在地,秦芬瞧不见秦贞娘的面色,只觉得自己背上,似乎起了一层细毛汗。
“瞧你们,一家子姐妹,做什么行这样的大礼,还不快起来?”昭贵妃轻笑一声,“我只问那不规矩的,又没怪你们。”
第167章
昭贵妃的话,似乎是有的放矢,并不像随口发问,秦贞娘不敢随口敷衍,作个竭力思索的模样,好半天后还是咬牙道不知:“回禀娘娘,家中委实无甚大事,有劳娘娘挂怀。”
听了秦贞娘的话,昭贵妃也不曾深究,微微一笑便命姐妹二人起来。
秦芬坐了下来,轻轻往后一靠,只觉得背后的衣裳都湿透了。
由不得她不担心,好不好的,昭贵妃管起秦家两个妾室争宠的事做什么?
还是说,杨氏往昭贵妃这里诉苦来了?
照着杨氏的手段和做派,青萍只怕还跳蹿不起来,她又何必对昭贵妃诉苦呢。
秦贞娘咬定了家中无事,昭贵妃又信了没有?
秦芬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昭贵妃方才问的话,仿佛只是随心而发,一上午都不曾再说过,表姐妹三人随意谈心,从秦贞娘的婚事说到秦芬的姻缘,最后话题落在了两个男孩身上。
“没几日,小哥儿两个就要往文华殿去伴读啦,你们放心,在宫里一切有我,没人敢给他们使绊子的。”
这话的分量非比寻常,昭贵妃如今在后宫算是第三号的人物,她替两个孩子作保,秦家自然是无甚可担忧。
秦贞娘起身谢过,洋洋洒洒又说得许多夸赞昭贵妃的话,听着既叫人高兴,又不如何显得谄媚。
秦芬见秦贞娘谈笑自如,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赞叹,像秦贞娘这样场面上一丝不惧的本事,她便是再修炼个十几年也未必赶得上。
日头高了,外头响起小宫女的声音:“娘娘,秦夫人来了。”
话音才落,杨氏就穿着四品诰命服走了进来,遥遥看见上首昭贵妃穿着吉服,插烛似的拜了下去:“臣妇秦杨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这样的阵仗,姑侄两个还从未摆过,昭贵妃虽唤了免礼,到底还是叫杨氏行完了这个礼。
秦芬心里起些异样的感觉,只觉得上头那位千娇百媚的宫妃,身上的杨字越来越淡,也越来越像一位名副其实的贵妃娘娘了。
昭贵妃扬声唤人进来:“带两位秦姑娘去选一选赏赐。”
华阳宫的赏赐,定然是早就分好匣子帖好封条了,哪用得着姐妹两个现看现选,然而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昭贵妃要和杨氏单独说话的意思,紫衣上来行个礼,对姐妹俩作个“请”的手势。
姐妹俩看一眼杨氏,顺从地退了出去。
杨氏今日进殿就见识了昭贵妃的阵仗,这时见她打发走了两个女孩,知道是有要事相商,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心里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三、六两个已经出嫁,无论好歹,也碍不着秦家的事,这两个且先搁着不谈;再有四、五两个女孩,婚事近在眼前,许是这侄女有事要嘱咐,再有恒哥儿如今忙着办差,只怕侄女也有吩咐;还有个秦览,多年一向如此,也无甚可说。
想来想去,杨氏觉得只怕还是儿女们的事情,正在心里打着稿子,却听见侄女轻飘飘地问一句:“姑母,你们府上那位姨娘,还真是挺能闹腾。”
杨氏的冷汗都险些滴了下来,连忙起身行礼,口里连声道惭愧。
青萍近来跳蹿得厉害,杨氏不是不知道,这是徐姨娘使的手段,杨氏也都了然于胸。
她如今是懒得和青萍这种人置气,这才支了徐姨娘去出头,徐姨娘做得不错,杨氏心里满意,正打算添把柴火,可是这时却有些闹不明白了。
秦家的两个小老婆争风吃醋,怎么会惊动了宫里的贵妃娘娘?
昭贵妃似是看出了杨氏心里在想什么,轻轻啜一口茶,慢慢开口了:
“我宫里的李吉和供奉局的何鱼儿还算有交情,听何鱼儿说起秦府的事,说秦大人如今为着那个姨娘,又是珍珠又是翡翠地淘换好东西,怎么,姑母坐在家中,竟无知无觉吗?”
此时昭贵妃连姑父也不唤了,显然是心里不高兴,杨氏不敢轻忽,恭恭敬敬地对上行礼:“近来家中忙着过年,又忙贞娘出嫁的事,内宅的事情,臣妇就过问得少一些了,是臣妇的疏忽。”
话是这么答了,杨氏还是不明白,自家两个妾室争宠,侄女这贵妃何必操心。
“纪王的身份非同寻常,皇上还选了英国公府的小公子和保宁候的幼子给他作伴读,秦慎和秦恪虽然身份不比这两位小公子高贵,到底与纪王有个亲戚之份,因此我才特地求了皇上,也叫两个孩子进宫来伴读。”说到这里,昭贵妃脸上还是笑盈盈的,然而接下来话锋一转,语气已冷了许多:
“秦慎和秦恪这两个孩子自然是没得说,大方懂事,性格也宽和,可是关于秦家的风言风语却当真叫人不忍卒闻,连太监们都说两句秦大人糊涂,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又怎么往纪王身边放?”
杨氏前头都稀里糊涂的,听到最后,却猛然明白了过来,昭贵妃是嫌秦家门风不清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