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跃上马车,忽地想起什么,回身道:“外头天冷,你也进来暖和暖和。”
荆保川应声上了马车,待马车动了起来,便探寻地道:“殿下,您留在宫中多时,我可真担心坏了。”
英王心中一跳,险些就要说出实话来,然而还是忍住了,稍一点头,只道:“皇上问了我徽州的事。”说了这句,他心中没来由地想起一件事来,父皇的意思,大约是传位给自己,可是,怎么传?什么时候传?太子一干人等,能认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荆保川不曾留意英王的神色,听了徽州二字,立马应声道:“殿下,范离有险。”
英王陡然收回心神:“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荆保川将范离在路上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事英王已听皇帝说过,便只点点头:“范离武功高强,身体壮得好似个小牛犊,眼下回来总该安稳了。”
若是当真能安稳,那也不必特特拿出来说了。荆保川稳一稳心神,尽量放平语调:
“范离回京,我起先把他安置在自己的住所,可是顺天府尹说京城有贼人,将我宅子所在的一片区域翻过来搜了一遍,还把药铺里的田七、没药等治伤的药材全部禁了,说是贼人要买,我瞧着不成,便回禀了府里,赵大管家做主安排在了英王府的别院,那里也是有药材的,可是顺天府又去搅得不堪,如今他正住在贺传菊的姑妈家,虽然稳当了些,可是没有伤药,只怕他身子难好啊!”
英王的面色冷了许多:“他是奉我的钧旨下去办事,这些小人,竟敢与他过不去!”
荆保川觑一眼英王的脸色,低声道:“顺天府尹是……”
英王不曾答话,只摸了摸手上那串珠子。
太子代皇帝监国,统领百官,若非是他出面,也指使不动顺天府尹。眼瞧着英王这个四弟是拿不下来了,他便要拿范离杀鸡儆猴。
“你现在就去办,把范离带进府里来。”
范离能进英王府去养伤,便是皇子们也不敢轻易去搅扰,荆保川知道范离性命无忧了,心里一喜,当即跳下马车,飞奔去办这事了。
英王坐在马车上一颠一颠,很快有了睡意,他这些日子过得疲累,方才冻了一个时辰,又心绪大动了一场,疲倦得很,才要睡着,隔着马车便传来一道声音:“殿下,到了。”
英王应了一声,在马车里坐着略醒了醒神,这才下得车来。
进了王府,见门户守得森严,想来家中无事,于是也不往英王妃处去,只向青莲居走来。
青莲居的花树上还扎着彩色绢花,英王脸上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旁人只知逢迎他淡泊冷静的性子,只杨妃天真得像个孩子一般。
想到此处,英王加快脚步踏进屋里,熟悉的淡淡馨香扑鼻而来,却不曾见到杨妃欢喜的面容,而是小丫头红儿惊呼一声:“殿下回来了!”
英王的一颗心,此时才好似落在了最轻软的丝帕上,和蔼地对着红儿问一声:“你们娘娘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贪睡么?”
红儿那对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娘娘有了身子,胎气不稳,这些日子都在卧床保养呢。”
第88章
英王急走几步赶到内室,见杨侧妃安安生生躺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个绣绷,一边扎花,一边与碧水说笑。
见他进屋,杨侧妃放下绣绷嫣然一笑:“殿下回来了。”
英王见了杨侧妃的脸色,脚步倒慢了下来,到了跟前,还用手指轻轻刮一刮杨侧妃的脸颊:“瞧着气色还不错。”
杨侧妃听了这句话,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也不去提自己所受的委屈,只笑盈盈地撒个娇:“姑母来过,我有娘家人在身边,自然心安。”
英王随意挥挥手,碧水立即领着小丫头们静静退下,杨侧妃看了看英王的神色,也不问旁的,只道:“殿下累了吧?还有,我送去的茯苓糕,殿下可吃了?”
“吃了,你日日都送,我自然吃得上,只是你怎么只送这一样,也不换一换?起先十一弟他们还赞你呢,吃到后头,都嘀咕该换换口味,连我也有些吃怕了。”英王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抚一抚杨侧妃的脸颊,“做事总是这么粗枝大叶的。”
杨侧妃微微一笑:“妾想着那东西补养人,放久了也不僵,且又容易得,所以才总做这个去的,这当口,若是折腾些什么八珍糕、九九羹的,岂不是太过招摇了?”
英王点点头,道:“我的话只是说笑,你身子不稳,还这样替我操持,我心里高兴得很。你的话有道理,厨房里没个自己的人手,做事是不方便,这事我已知道了。”
只这么一句,英王便许了杨侧妃厨房事情,杨侧妃也只当寻常,连谢也不曾说一个,只笑盈盈应了个“是”,便不说话了。
英王良久不语,好半晌后,不经意似的吐出一句:“我瞧着,父皇大约是想把大位传给我。”
杨侧妃不意这样的大事英王便随就告诉了自己,惊得坐了起来:“殿下此话可是当真?圣旨可发了?”
英王将杨侧妃轻轻按回被子里:“应该是当真的,只不过父皇是私下与我说起,还不曾发明旨。”
天子一言九鼎,皇帝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无可更改,杨侧妃也不想自家夫君一朝便成了储君,方才捏住了厨房的中馈,心里还欣喜的,此时全被这巨大的震惊给冲得没影了。
她平日里也算口齿伶俐的,此刻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殿下要做皇上了。”
这话傻里傻气的,却更得英王之心,他亲昵地点一点杨侧妃的额头,微笑着道:“我做了皇帝,你便是一人之下的皇贵妃,你可高兴?”
杨侧妃也不曾说什么不在乎名分的虚话,只捉住英王的手,用力握住,道:“不论做什么,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才好。”她说着,将英王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殿下,你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旁人都一心想生儿子,这傻姑娘却问自己要男要女,英王的心中被一股暖流填满,微笑着道:“我自然是想要个男孩。”
若是个男孩,杨侧妃的身份才更贵重些,许多事情,办起来也更容易些。杨侧妃自然明白丈夫的意思,这时默默不语,将一肚子的话全压在心里。
丈夫在外有个喜好美色的名声,就连王妃也以为夫君是个多情的,只她自己知道,这位尊贵无比的夫君,竟是个专情的种子,老天爷垂怜,是她自家得了这夫君的专宠。
英王对杨侧妃甚是了解,见她双睫微微颤抖,便知道她有心事,于是便问:“慧容是有心事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侧妃原是想替姑母家的那位秦大伯求情的,此时见丈夫在要紧关头,却知这话是不能说的,于是只是摇头道无事。
英王见她不说,也不追问,又提起一件事:“徽州的事,父皇已拿了主意,叫秦览去继任徽州河道,他素有官声,必能办好差事,他办好了便是功劳一件,到那时,我自然给他升官,你说好不好?”
杨侧妃见夫君如此替自己娘家人着想,自然是无比感激,原来那些求情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想一想秦览那姑父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得当真办好了徽州的差事,那秦翀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听得这事皇帝已拿了主意,杨侧妃也不再求情,于是撒娇地摇一摇英王的胳膊:“殿下,到时候还调姑父回京来做官好不好?妾在京里连个娘家人也无,可该多孤单呐。”
这等小事,英王自然无有不应,闻言一口应下,说完国事,又说家事:“怎么有孕了竟不知道?大夫可瞧了?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