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祁王也出现在那里,还帮自己几人摆脱了睿王手下的拷问,究竟是凑巧,还是有意?难道祁王和英王,暗中已经结盟了?
三个女孩,无意间撞见一件大事,心里虽然懵懵懂懂的不甚明白,却一齐瞒了过去。
到了斋阁门口一碰面,秦芬见杨氏已亲热地唤起钟夫人“姐姐”来,知道今日赴宴算是成功了一半,心里也轻快不少,那些国家大事离她到底还远,这时便抛到脑后,随意择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远远望见平哥儿和安哥儿两个跑得满头大汗,后头香橼和芷萝追赶不上,秦芬站起身来,上前一手扯住一个:“怎么又顽皮了?”
安哥儿知道,姐姐待自己是最严厉的,见姐姐过来,早已蔫了,怏怏地垂下头去:“我不敢了。”
平哥儿却知道五姐最疼自己的,瞧见秦芬过来,反倒一脸讨好地将手举了起来:“五姐快看,红叶!”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掌,捏着片破破烂烂的枫叶,早已揉得不成样子,平哥儿原是想邀功的,这时瞧见树叶破了,不由得大为沮丧,嘴巴又扁了起来。
安哥儿把手掌也张开,见自己的红叶也破了,不由得也难过起来,哥儿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眼见着就要哭起来了,秦珮却从后头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帕子:“哭个什么,要红叶,六姐这里有许多呢!”
她自家也是孩子,见红叶好看,拾了许多,这时见两个弟弟闹,便拿出来哄他们开心。
平哥儿和安哥儿两个果然高兴起来,拉着秦珮又叫又跳,秦珮被扯得几乎站不稳,“哎哎”两声:“你们再扯六姐,这红叶可要洒了!”
几个夫人都是人精,见了秦家这几个孩子的情状,都在心里连连点头,自家没有适龄儿子的,也都把秦芬秦珮两个牢牢记住,回去好说给交好的人家,也算是一桩美事。
第71章
回程的路上,杨氏把两个儿子打发给秦芬秦珮,唤了秦贞娘一道坐马车。
她们是亲母女两个,有些私房话要说也不奇怪,秦芬不曾放在心里,只看着平哥儿和安哥儿不许在马车里胡乱蹦跳。
秦珮远远缩在角落,好让安哥儿坐得宽敞些,瞧两个弟弟吵嚷不休,微笑着不说话。
平哥儿和安哥儿不知哪句说到兴头,一个赛一个地声高起来,外头跟车的嬷嬷用力清清嗓子,平哥儿赶紧“嘘”一声:“安哥儿别闹,嬷嬷要生气了。”
杨氏和秦贞娘对平哥儿管束严厉,对安哥儿却是颇为宽容,兄弟两个,倒是平哥儿行事更小心些。
秦芬起先担心惯坏了安哥儿,私底下与徐姨娘说起这事,徐姨娘反倒笑了:“你自幼儿也是我宠大的,如今可曾被纵坏?再说了,他跟着六少爷,近朱者赤,肯定也是一般地乖巧懂事。”
说完这几句场面话,徐姨娘递过一颗新制的青梅,压低声音:“咱们安哥儿又不是嫡子,不用继承家业的,若是姨娘自己养,也不求他读书上进的,太太如今待他与六少爷并没分出多少彼此,已是大恩了。”
秦芬听了,忽地想起被养废的贾宝玉来,他是贾珠的同胞弟弟,也被养成一个纨绔,如今自家那七弟,且还知道规矩体统,算是很好的了。
这时平哥儿约束了安哥儿不叫他吵嚷,秦芬知道这是平日杨氏教导的缘故,心下微暖,见两个孩子被嬷嬷训了后恹恹的,拿出帕子逗他们:“五姐给你们扎个小兔子,怎么样?”
平哥儿眼前一亮,随后又撅起嘴:“我们是男孩,才不要小兔子,要老虎!”
秦珮伸手在他脸颊上刮一下:“五姐给你们编东西,还挑三拣四的,叫四姐知道了,瞧她训不训你们!”
安哥儿扮个鬼脸:“四姐才不会训我!”
秦珮又在安哥儿脸颊刮一下:“四姐不舍得训你,五姐定要训你的!”见两个孩子又要吵嚷,她连忙摆摆手:“六姐不和你们说了,绫儿带着花绳,你们翻花绳玩,怎么样?”
绫儿知道,姑娘这是有话要和五姑娘说,连忙从荷包里拿出一截红绳子,哄着两个小少爷玩。
平哥儿和安哥儿起先不愿意,见绫儿一连变了几个花样子,顿时被引去了心神,再不来理会秦芬秦珮了。
秦芬笑着看一眼秦珮:“你这丫头如今也会使心眼啦,真不容易,从前干什么都是横冲直撞的,和小牛犊子似的。”
“如今与三姐的屋子离得近,再不想婉转迂回,也得学上一点。如今她不怎么使坏了,只是做事总爱闪闪烁烁的不坦荡,我呀,也是被闹得没脾气了。”秦珮语气里并无什么情绪,说完只是微微一笑,全没发觉自己如今已有了些秦芬的模样。
秦芬自然察觉到秦珮的性子与从前不同,然而人总是要长大的,一直天真的人,不是因为命太好,就是以后要悲剧,秦珮如今这样,自身也是受益的,于是秦芬也不点破,只道:“今日出门,也算是见识了一点京城的样子。”
说起这些,秦珮语气热烈起来,又有了孩子模样:“今日与人家交际了我才知道,原来金陵城里时兴的,和咱们晋州全不一样!金陵城多山,大家出游便是爬山,咱们晋州多水,倒有许多在船上吃宴的。再有,皇家有几位公主会骑马射箭,连带着贵族小姐们都是一副爽利性子,与老家推崇的贞静娴雅,再不一样的。”
秦芬一句一句地应了,最后笑着来一句:“既是这么着,珮丫头你可如意啦,这金陵城里的人,喜欢的是活泼爽利的性子,今儿,想必你是被哪个太太定下了。”
姐妹两个将要及笄,今日赴宴,本就有相看的意思,这时说起嫁娶来,也不过是应有之意。
秦珮脸上微微一红,也不曾反驳秦芬的话,只道:“那位礼部员外郎方夫人,倒是个好相与的,她家的三公子,听说也是个上进的。”
这两句听着只是在谈论家常,秦芬却知道,秦珮大约是看中了这一家的。
嫁娶一事,自来讲究个低头嫁女抬头娶妇,秦珮中意的这家,官位略低了秦家一些,且那位公子只是排行第三,按次序排宠爱,也不能算是方家砥柱,秦珮自己争气,生得又好,除开一条庶出身份,也无甚可挑剔的了,那方三少爷和秦珮,倒当真是合适的。
秦芬知道秦珮与自己不同,这小姑娘是正宗的古代闺秀,盘算起这些事,心思与自己这现代人是不同的,这时也不多作评论,只问了一条要紧的:“太太的意思,你可知道?”
秦珮咬着唇儿:“嗯,太太的意思,大约也是这样。”
她说着,又抬头看一眼秦芬,瞧见自家五姐满脸欣慰的模样,又不声不响地低下头去。
太太与方夫人交际时,特地把她带在身边,方夫人起先将秦家女儿夸得天花乱坠,最末来一句:“我家那三小子,平日倒是个安静的性子。”听了这话,太太面色不变,却把她支走了。
秦珮知道,方夫人这话的意思,是相中了五姐。
她起先有些不明白,自家到底哪里输了五姐,后头一直想这事,连游玩的心思也没了,等遇见三姐,却被三姐一句话轻巧点破:
“那方夫人自家瞧着是有些泼辣的,生怕娶个厉害媳妇回去被钳制,便瞧上了芬丫头这个沉静的。”
说罢,三姐竟轻轻笑了一声:“若真是讨了芬丫头回去,只怕方夫人是压制不住的。”
秦珮这才知道,自家并没输给五姐,只是与那方夫人性子不合罢了。
此时瞧见秦芬替她高兴,秦珮倒为自己先前的那点子心思惭愧,低低埋着头,忽地便说出实话来:“五姐,那方夫人,只怕瞧中了你。”
秦芬正絮絮叨叨地替秦珮出谋划策,忽地听见这一句,顿时好似离了水的鱼儿,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马车里的丫鬟们也听见这一句,齐刷刷向秦芬看来,瞧见她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