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地扯了扯自己的卫衣带子,语气重了起来:“言扶,说话。”
带着寒意风吹过空旷的楼道,发出瑟瑟呜呜声。路灯昏黄地打亮着四周,附近只有池礼和言扶。
和他们的影子。
言扶睫毛轻轻抖着,他缓慢地去觑池礼的神情,他怕池礼在愤怒在生气。
他好像是在笑。或者说,他看起来是在笑的。
可他的嘴角是平的,没有上扬的弧度,似乎只是平着拉了一下,眼里也没什么喜悦的波纹,只是晃着一些微光,像是细碎的银河。
“我……”
言扶听到自己的声音,突然觉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很陌生。
他的喉头似乎被什么揪紧了,嘴巴里面泛着苦意。不知道什么苦苦的,也不知道什么涩涩的。
像碎掉的石头,明明很坚硬的石头,可还是碎掉了。
说话,真是麻烦事。能表达出的意思,不到人心中所体会的万分之一。有时候,人们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什么,话语就吞没了悸动,一切就淡淡地过去了。
言扶好怕那样。
只要往那里一想,他的心,就如同眼泪一样潮湿了。
他的眼神里杂糅着汹涌澎湃的海洋和无垠美丽的星河,那些是一句两句说不明的。
一句两句说不出,他就什么也不说。他不说话,又把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睛,垂在池礼瞧不见的地方。
如果想知道言扶在想什么,别问他啦,他总是说不出话来。
也别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总是微垂闪躲的。
语言到不了的地方,目光去不到的位置,还有什么在悄然生长着呢?
他一直站在那里,便是他的……意思了。
言扶吸了吸鼻子,他也才是和池礼一样的十八岁。此时,他终于吐出一点真话。
“江沅一点都不好……我想和你回家。”他说。
压抑又隐秘,是什么?青涩而热烈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此刻,言扶望向池礼的,那小心翼翼又万分珍重的目光。
池礼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立刻向前两步,又站定,抬起手,轻轻揽着言扶的肩膀,拥抱住了他。
池礼认真地和他承诺:“考完试了,一放寒假,我们立刻就回家。上午考完,中午我们就回家。”
回湖顷,回那个生我们养我们长大的地方。
可湖顷到底是很小的地方,没有地铁没有海底捞,有连绵的土地和叽喳的鸡鸭鹅。
所以,湖顷并不是言扶口中要回的家。
言扶被池礼抱着,他往上蹭了蹭,昂着头,把下巴枕在了池礼的肩膀上。他说“回家”,现在被池礼抱着,又觉得舒服得像是已经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