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记得往年镇国公府都会在饺子里包糖,谁吃到就寓意着接下来一年顺遂无忧,运势亨通。今年他们有七个人,该包七块糖,明华裳惦记着找糖,听到江陵的话回头:“你说什么?”
“以前李华章做过饭吗?”
明华裳回想后摇头:“我父亲就是把我扔去厨房烧火,也不可能让他下厨。哎,我要干什么来着?”
明华裳用手背敲脑壳,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李华章看到,默不作声去隔间将准备好的糖拿出来,放在明华裳手边。明华裳和江陵说了会话,低头看到整整齐齐的糖块,猛地拍手:“哦对,我要找糖!”
李华章回去继续擀面皮,什么话都没说。这个插曲再小不过,很快就淹没在明华裳和江陵的废话中,但明雨霁和任遥都注意到了。
连谢济川也无声地瞥了眼糖块。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对方却能准确理解意思,并默默做好,这两人没有说一句恩爱的话,但已经足够让人窥见他们的日常生活。
心意相通,无需言语就能表达的爱意,其实比那些海誓山盟更打动人心。
谢济川忽然觉得孤独,这是他从未得到过,却十分向往的感情。世间还有这样的爱情,真好。
几个新手包饺子,折腾了一晚上,总算下锅了。煮饺子不需要那么多人,其余人陆陆续续转移到厅堂等,明华裳吩咐人搬桌子、摆餐具,没一会,厨房那边也出锅了。
李华章对明华裳说:“这边有我,你去叫他们来吃饭。”
明华裳知道李华章办事比她细心多了,放心地交给他。她走到侧厅,发现只是一会没见,江陵这货居然睡着了?
明华裳惊讶:“他睡着了?”“是的。”谢济川冷冰冰说,“我喊过了,叫不醒。”
要是放在以前,任遥一巴掌就扇过去了,保准一叫一个准。但现在,她面对江陵还有些别别扭扭,不好意思再动手动脚。明华裳叹了声,道:“我来吧。江陵,醒醒。”
江陵睡得安详,丝毫不为所动。明华裳连喊了几声,有些火了,猛地道:“吃饭啦!”
“啊?”江陵倏地直起脑袋,眼睛都睁不开,却能准确找到说话的方向,“吃什么?”
明华裳无语地看着他:“吃你个头。”
“裳裳。”隔扇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温温柔柔,耐心细致,道,“饺子已经给你盛好了,是你喜欢的馅料。快来尝尝。”
明华裳立刻抛下江陵这个傻子,忙不迭跑过去:“别动,我自己盛!”
李华章的声音低柔含笑:“知道你在饺子上做了记号,放心,包着糖的那个放到你碗里了。”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记号?”
“看到了。”
“什么?”这是任遥不可置信的声音,“你也做了?唉谢济川你放下,那个是我的!”
江陵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去旁边吃饭。过了这么久,其实他已经不饿了,但他闻着热腾腾的香气,忍不住露出笑意。
这是他过得最仓促的一个年,没有奢华盛大的宴会,没有眼花缭乱的歌舞,没有父亲、继母、弟弟、家臣,有的只是几个朋友,一锅亲手包出来的饺子。可是江陵却觉得,这个新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年味。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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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龙三年,元日。
其实这个日期不准确。先皇驾崩,温王继位,韦后临朝称制,景龙是先皇的年号,不该再用景龙纪年了。但朝廷邸报还没送来,不知道新皇年号是什么,暂用景龙记之。
昨夜闹了半夜,因为守国孝,不能放烟花,二娘就和江陵在院里放地老鼠,将衣服烫了个洞。
厨房被他们祸害得一团乱,昨夜我就要收拾,二娘不肯,非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年的事等明年再办。但她一睡就睡过,今早我起来时,她还没有动静,我路上遇到任遥,说今日就要回京复命,特来辞行。谢济川已不见了,想来昨夜就走了。
我本来要去叫她起来,但李华章说她刚睡着,任遥也说不用吵醒她,改日还能再见。
我一想也是,新皇举办朝贺大典时定会召李华章回京。等再过几天就能在长安相见,倒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但亲眼看他们离开,多少还是伤感。昨夜那般热闹,一转眼,只剩下空庭残雪,廊下半坛酒还未喝完。李华章说要将这坛酒带去长安,下次再见,定要让他们将酒补上,不醉不归。
希望下次再见时,他们包饺子的手艺能熟练些,莫要浪费这么多面粉。
明雨霁,于商州刺史府。
——第六案《灵蛇之咒》完。
第200章 剑门
任遥皇命在身,和李华章、明华裳他们吃一顿年夜饭已经是极限,第二天她就回京复命了。商州雨雪霏霏,而长安却是一片肃杀,城门多了许多守卫,穿过深而长的阙楼,入目是平整缟素的大道,行色匆匆的行人,正前方太极宫覆盖着皑皑白雪,像天上宫阙。
任遥通过层层盘查,终于见到了韦皇后,不,现在应该尊称为韦太后了。
任遥跨过高高的门槛,看清凤座上的人影,躬身下拜:“臣拜见太后。”
韦太后正在欣赏指甲,听到任遥来了,抬眸淡淡瞥了眼,示意近侍将任遥扶起来:“平南侯不必多礼,本宫原本预料你会过了正月回来,没想到今日就到了。赶路辛苦了吧?”
内侍一脸谄媚地来扶任遥,任遥不着声色避开太监的手,依然垂着眼睛,道:“臣身负皇恩,不敢耽误,幸而不辱使命,臣已将预谋造反的谯王及从众押回长安,听凭太后发落。”
“都抓到了?”韦后有些意外,“李重福还活着?”
“是。”
韦后脸上露出笑来,亲自走下台阶,将任遥拉着坐下:“本宫就知道你不会让本宫失望。快和本宫说说,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将李重福那个逆贼抓起来的?”
任遥突然和韦后靠这么近,身体都不由紧绷起来。她脑子斟酌着每一个字,将此行掐去和李华章通信那一段,删删减减说了出来。
韦后听到任遥攻城那天李华章也在均州,眼睛闪了闪,不经意般问:“雍王不是在商州么,怎么会出现在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