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都二十年了,可谓举足轻重,说得不好听些,封老太爷可以没有两个儿子,却不能没有管家。李华章停在内室门口,道:“看来我们来的不巧,封大郎似乎在忙?”
封锟朝罗汉床上看了一眼,笑道:“也不忙,就是抽空看一下府上账务。”
李华章点头,说:“介意我看看吗?”
李华章表情从容,语气平淡,看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封锟莫名觉得危险。封锟皱了皱眉,还是忍了,笑道:“不敢,雍王请便。”
李华章上前翻账册,明华裳从旁边拿起几本,翻了翻,发现账册最早只到天授五年,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李华章也发现这个问题了,问:“怎么没有天授四年的?”
封锟摇头,一脸与我无关:“我也不清楚,王爷王妃也知道,之前我不插手府里的事,这些账本是我刚从总管房里搬来的。”
也是巧了,天授五年的账本保存得完好无损,但天授四年及以前的却一本都没有。李华章放下账本,神色还是那么雍容平静,问:“封大郎介意我把这些带回府衙吗?”
封锟面露为难:“这……雍王,这些账册可是现下最重要的东西,我刚当家,对外院事务一窍不通,如果没了账册,恐怕一句话都没人听了。还望雍王莫要为难在下。”
李华章喜怒不辨:“账本比命案还重要吗?你的父亲和弟弟刚死了,你不急着替他们报仇,反倒抓着账本不放?”
封锟哑然,他干笑了两声,道:“在下当然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剩下的人还是得生活。封家刚丢了随侯珠,已经损失了大半家财,我再不仔细合计合计,府里这些人恐怕就得喝西北风了。”
李华章点头,看起来十足好脾气:“封大郎说得在理。那我只拿走天授五年的账本,应当不会妨碍你管家了吧?”
封锟一听天授五年,快十年前的账了,能有什么用,他不在意道:“雍王开口,在下无有不从,雍王拿去就是。”封锟神态坦然,看起来不像装模作样,李华章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示意衙役来搬账本。
明华裳仔细挑捡天授五年的账册,李华章在屋内踱步,闲谈般说:“封大郎,你对封老太爷和封二郎的死,有什么看法?”
封锟极力隐藏,但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屑:“老太爷不知怎么被杀了,封铻喝醉了落水,唉,封家最近流年不利,改日我得请高僧过来作作法。”
封锟的父亲和弟弟刚死于非命,但听他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多少悲伤,高兴倒有些。他都有心情查账本、关心随侯珠,看起来也不像在担惊受怕。
明华裳将账本挑好,示意衙役抱走,无意般问道:“封家已接连死了两人,而凶手还没有找到,封家其他人很可能也有危险。封大郎,你就不害怕吗?”
封锟耸耸肩:“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日子还不得照样过。”
李华章挑挑眉,道:“封大郎好胆量,但封家已死了两人,不能拿人命冒险。不如我留两个官兵,贴身保护封大郎及家眷的安全,如何?”
封锟一听就皱眉:“这……府里还有女眷,官兵跟着不方便,雍王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李华章道:“我会让他们多加注意,白日保护封大郎,夜里就守在院门外,绝不影响女眷声誉,封大郎尽管安心。”
封锟还是不肯:“我以后可是封家家主,要是被人看见我被官兵跟着,出入还得征求他们同意,说出去我还有什么颜面?封家有护卫,我自会安排家丁巡逻,雍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封锟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他不愿意,李华章也不能硬安排人。李华章道:“既然封大郎另有安排,我也不好强求,望封大郎注意安全,保护好府内女眷。但命案现场依然要封锁,我会安排好执勤官兵,不会影响封家,封大郎放心。”
封锟巴不得离那些晦气地方远些,对此完全无所谓:“雍王请便。”
李华章温和有礼道:“谢封大郎配合。还有一事想请教封大郎,初三那日送给封老太爷的茶水中,你可曾发现异样?”
封锟怔了一下,他眼珠转动,问:“雍王为什么问这个?”
“例行询问。”李华章说,“毕竟封二郎死的太巧了,说不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故意伪装成意外。凶手如今还逍遥法外,早点抓到他,才能避免下一桩惨案。”
封锟眼珠乱瞟,说道:“我不懂破案,什么意外啊、杀人啊我都听不明白。但初三那天,我上楼下楼你们都看在眼里,茶是现成的,我就把它提上楼,完全不知老太爷是怎么死的。昨天我更是早早就关门睡觉了,不晓得水榭里发生了什么。雍王该不会怀疑我吧?”
李华章笑了笑,说:“封大郎不要紧张,每个人都要问这些话,例行公事而已。”
封锟不知道信没信,但面上却松了口气,说:“在下清清白白,相信雍王定能明察。在下还有许多账务没有理清,不能奉陪雍王了。雍王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差人来寻我。”
明华裳和李华章出来后,明华裳很肯定地对李华章说:“他没说实话。”
李华章如何不知,他叹气道:“但封家已经是他的了,我们就算怀疑,没有确切证据前,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事情可真巧。”明华裳说,“不喜欢他的封老太爷死了,能干的弟弟死了,连耕耘外院多年、深知封家底细的管家也突然不见了。才两天的功夫,封家就完全由封锟一人做主。这样看,封锟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李华章不置可否,他看了眼天色,道:“运气太好必有妖。这么晚了,不知道他们找到管家的行踪没有?”
明华裳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急,我们一定可以抓住凶手的。再补充些线索,我应该可以画像了。”
李华章不语,他并不怀疑明华裳的能力,但他担心凶手在这段时间里再动手。然空想也无用,唯有行动才能解决问题,李华章压住急躁,问:“你还需要什么?”
“我需要查随侯珠的上一任拥有者。”明华裳说,“一切都从封老太爷拿出随侯珠开始,或许,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好,我陪你去查卷宗。”李华章道,“正好,我也想回府衙,重新做一件事。”
“什么?”
“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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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章和明华裳在封家检查了一天,等回到刺史府时,天已经全黑了。刺史府的人得知李华章和明华裳回来了,一连串来禀事。李华章先吩咐人将天授五年前的卷宗都找出来,他和明华裳一边往停尸房走,一边听衙役奏事。“刺史,您要的药查出来了。您带回来的香囊、封老太爷死时佩戴的香囊和方子上的药一致,都是常用的补药,没有毒。”
“仵作检查了封老太爷的衣服、鞋袜,甚至连鞋垫都抽出来了,没找到毒物。”
“您昨日让查的名单,小的找遍了商州户籍,并未找到那几人。兴许他们不是商州人士?”
李华章听完后,一一回复:“香囊作为证物收好,让仵作继续检查封老太爷中了什么毒。名单上的人暂时不用查了,去找天授五年前的卷宗吧。”
众人一一领命而去,到了停尸房后,李华章停在两架担架前,问:“这就是封荣和封铻?”
“是。”
李华章戴上手套,仵作见状忙要代劳,李华章挥手,淡淡说:“你们都去做事吧,我这里不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