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周姨娘(1 / 1)

赵用回到京城以后,他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宅院,先去太庙把陈良柏的牌位供奉起来,宫里有太监在牌位前点了长明灯。

赵用去了正阳宫,皇上已经年过花甲,看起来比陈国公都老,“回来了?”

赵用跪地上行了礼,“皇上交代臣的事情,臣已经办完了。”

皇上点头,他好像早就知道陈国公的表情,“那个老东西是不是掉眼泪了?”

赵用略尴尬,想起陈国公的失态,他只道:“国公自然感谢皇上的隆恩,”

他顺便说起了陈国公的好话,“他对皇上忠心耿耿,他精神头不好,走路都要人搀扶。”

“听说陈沛元还有一个嫡女,他父亲没了。她的婚事都没人做主,此女性情怎么样?”

赵用想起了陈良蓁和陈良眉,同是陈沛元的女儿,相貌差别这么大,“陈大将军有两个嫡女,一个叫陈良蓁,一个陈良眉。”

他沉吟一会儿,“我听杜工部杜大人说了,陈大将军的女儿都被人退了婚。”

拿着朱砂笔的人手一顿,“被退了婚?”那想比就是风评不好了,肯定是品行不好才被退了婚吧?

原本他想着顺安王府的赵辰玄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这几年忙着治头疾还没来得及娶妻,梁贵妃跑他这儿说了好几次了,请他为赵辰玄赐婚。

老皇帝想了想,还是作罢。

……

陈家沱,这边很快就过完年了。陈国公拜谢了乡亲,带着陈家的一众老小回京了。

陈家祥被留在了老家,薛氏被赶了出去,她以前说是陈良柏的遗孀讹上陈家,陈国公把她赶走了。

陈良蓁担心瑞妈妈的身体,仲氏心疼她的那些兰花。所以三房是走在最后面的,卢氏在老家心不在焉,总想回去收拾那几个小妾。

申氏知道陈家善接待了郡王,想想不日就会得到官职了,她也早点想回到京城打探一下情况。

仲氏、宋姨娘还有陈良蓁在半路的时候,其他几房已经到京城了。听说朝廷拨了十万两银子下来,用于修建忠毅将军府。

虽然陈良柏已死,但是他被追封了,他的府邸由皇上敕造,与陈国公府分府而立。

所说重新修建忠毅将军府,其实就是陈沛元将军府的基础上重新修建和扩建。与陈国公府也只有一墙之隔。

因为仲氏没有来得及赶回京城,在半路上照顾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重修将军府这事又是朝廷吩咐下来的,比较急,所以修建忠毅将军府的事情落在了周姨娘的身上。

仲氏这几天肠子都悔青了,这明明是她的差事,却让一个姨娘来修院子。

仲氏生着闷气回了自己的院落,因为房子正在改建,她的那些兰花院子里都摆不下。

她把屋里收拾了,再叫人把西厢房的茶花小苑收拾出来,让人去接陈良蓁一行。

她准备把陈良蓁安排在茶花苑,宋姨娘原本住翠华庭,宋姨娘的丫鬟婆子并没有全部带老家去,里面有丫鬟婆子打扫,她就没有安排人去收拾院子。

孔嬷嬷过来接陈良蓁的马车,陈良蓁还没到将军府。“大小姐,你可算到了,主母让我来接你。”

“她先赶回去,让人收拾了茶花小苑,正在修院子,将军府有点乱,你和瑞妈妈可得注意了。”

孔嬷嬷知道以前陈良蓁帮过仲氏,说话都对陈良蓁客气了几分。

陈良蓁到了将军大门前踌躇不前,不由唏嘘感叹,很久都没回京城了,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家。

有点像寄人篱下,她并不想回将军府,还没在老家自在。

她的传言不好,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京城人多复杂,她的名声只怕更不好。

所以对于回京,她是打心底抵触的。

陈良眉和宋姨娘去市集买了东西回来,这会儿刚好也到门口了。

宋姨娘打趣道:“怎么,不认识你家门口了?我瞧你在门口站半天了。”

陈良蓁看见是宋姨娘,她连忙行礼。宋姨娘摆手,她递给陈良蓁一大袋馍,“这个拿着泡羊汤喝,”宋姨娘提醒她,“这是在北方,天气干燥。这馍啊,放几天都不会坏,这要是搁南方老家,天气湿润,放几天就发霉了。”

宋姨娘带着陈良眉先进门了,悦儿在陈良蓁身边小声嘀咕,“小姐,这馍这么干,她该不会想噎死我们吧?”

瑞妈妈也道:“干巴巴的,比石头都硬。我老婆子牙口不好,肯定啃不动。”说完她咳嗽了几声,北方天气干燥,又是春天的时候,她嗓子不舒服。

陈良蓁现在能理解当初宋姨娘把她送的腌鱼丢了的心情了,宋姨娘觉得是这是好东西,她未必觉得是好东西。

几人还没进门,出来一个丫鬟,陈良蓁不认识她,孔嬷嬷先开口了,“昭儿,你来做什么?”

昭儿是周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她戴有珠花,外面穿了红色纱罩衣,她给陈良蓁行了一礼,“大小姐回来了?周姨娘让你过去一叙。”

孔嬷嬷找马夫过来帮陈良蓁搬东西,昭儿带着陈良蓁去了竹林苑。将军府比陈家大院要宽阔一些,到了竹林苑时,仲氏和宋姨娘已经到了。

陈良眉和陈良蓉也在,刚才陈良蓉在隔壁陈国公府,被她娘叫了回来。

陈良蓁一进门,周姨娘和陈良蓉就开始打量她,两人在心底对陈良蓁的评价是,肤色太黑,身高太高,腰身太胖,面容一般……

怪不得嫁不出去,还被退了婚。

周姨娘母女打量陈良蓁的时候,陈良蓁也快速瞥了周姨娘和陈良蓉一眼。陈良蓉跟周姨娘一样,长着一对狭长的丹凤眼。细长的眉目,长长的瓜子脸。让人很容易想到一种动物,狐狸。

周姨娘拿帕子遮住嘴角轻咳一声,“坐吧。”

见陈良蓁坐下了才缓缓道:“既然大家都在了,有一些事情得给大家说清楚。这院子正在整修,所以大家住的地方不是固定的,有时间得挪动一下院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我说。”

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仲氏嗤之以鼻。今天没有主位,仲氏坐右边,周姨娘坐她对面,相当于和她平起平坐。

既然太夫人把修院子的事情安排给周姨娘了,而且又有皇上的金口玉言,仲氏无话可说。好在以后官府每月会拨银子给三房了,她也不用受那些窝囊气了。

她见不惯周姨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好吧,这院子你爱咋修就咋修吧。反正我那屋要修得敞亮一点,以后呐,官府会给我们三房每年八百两的俸禄,日子也不用太难过了。”

周姨娘垂眸,“这八百两银子也不是我们三房独得,太夫人说了,以后三房每月的帐入总账,由大夫人再分配到我们三房来。”

仲氏失声道:“什么?”她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连宋姨娘也愣住了。

仲氏伸手使劲一拍桌子,“周惜云,你脑子坏掉了吗?为了这当家的权利,把咱们三房的钱财给大房做什么?大房有官职,每月有一百五十两俸禄,国公老爷每月也有一百五十两俸禄。这都加起来三百两了,全都给大房花了,他们大房好大的脸啊,竟然……竟然还来抢我们孤儿寡母的钱?”

仲氏越说越气愤,“这往月里,太夫人就拨几十两给我们三房,为了这个家我是殚精竭虑,每一分钱都是精打细算,好不容易三房有了俸禄了,日子好过一点,你却送给大房的,你什么意思?”

“大姐儿已经从老家回来了,难道她不花钱,喝西北风吗?还有那个陈家祥已经过继到我们三房来了,是咱们三房的嫡子,每月不得给他拿钱回老家吗?这三房都多了这么多人了,你心里没有分寸吗?”

仲氏真想掰开周姨娘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周姨娘却老神在在的,“太夫人说了,”她什么话都说是太夫人说的,“如今陈家刚得了封赏,大房最有前途,官运一片坦途,善哥儿是我们整个陈家最有希望的一个了。”

“所以大家有劲要往一处使,钱要花在刀口上。善哥儿是太子伴读,每次进宫打赏大监都需要钱的。”

仲氏气得差点要吐血,手都开始发抖了,她伸手指着周姨娘,“那大房就该侵占我们三房的钱财?这说得不好听一点,这是我们三房的抚恤金,她也好意思。你简直……”吃里扒外!

骂人的话她没说出来,仲氏转头盯着宋姨娘,“宋花枝,你哑巴了?平时你不是最牙尖嘴利的吗?”

宋姨娘也觉得周姨娘不可理喻,为了巴结大房,把三房的钱送给大房花。但是这是太夫人说的,她又能说什么,原以为仲氏每个月能从太夫人那里得到一百两月钱,没想到就几十两。

她还以为仲氏抠抠搜搜的,不肯多给钱出来,没想到原本就没多少钱,所以她一直对仲氏有意见。

宋姨娘轻哼了一声,“你都拿太夫人出来压我们了,我们能会说什么?你也不怕这银子打了水漂。”

周姨娘盯着宋姨娘道:“不然呢?我还能指望你们?大老爷官运亨通,善哥儿仕途一片坦途。以后良锡也是要科考的,他们大房升官发财了,难道还能不拉一把锡儿?”

仲氏“嘁”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怪不得呢。“你可想得真长远,陈良锡才七岁,我们还得供奉大房好多年呢。”

周姨娘听见仲氏嘲讽的声音面色不改,“你们姑子一年待嫁闺中,二年还是待嫁闺中,我也没有一个指靠。三房就一个后,主母现在斤斤计较的,以后等锡儿有出息了,你还不是得靠他养老送终!”

这下不光仲氏黑了脸,宋姨娘也黑了脸了。她这话相当于暗地里威胁了,若是大家现在不支持她,等以后陈良锡继承将军府了,以后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陈良蓁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瑞妈妈嗓子不舒服,她咳嗽了几声。周姨娘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主人家在屋子里说话,你进来做什么?你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刚好昭儿从内屋出来,“姨娘,锡哥儿刚才又咳嗽了几声。”

周姨娘神色紧张,她站了起来,匆匆进了内屋,竹林苑里顿时显得紧张起来,没一会儿周姨娘出来了。她指着瑞妈妈,“你出去,不要把病气过给锡哥儿了。”

陈良蓁伸手拉住瑞妈妈胳膊,“这是我的乳母,自小就照顾我。”

周姨娘转头看向陈良蓁,“一个奶妈子而已,不就是陈府的下人吗?你这么护着做什么,哦,我忘记了,你这命数不好,专门克男。”

周姨娘重新坐好,表情也变得慎重起来,“你不能回陈家住,锡儿本就身体不好,你就住门房或者马房。只要你没有住进陈家院门内,就克不到锡儿。”

仲氏大声道:“不行,她是嫡小姐,哪能住马房呢?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周姨娘不依,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要是锡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这个当家主母,还有你陈良蓁负得起责任吗?”

仲氏怔了怔,她沉默了,要是万一出现了意外,到时还怪她的头上,她有口都说不清。

陈良蓁站了起来,“好吧,我就不回内院了,住马房就住马房吧。”她也不想仲氏为难。

仲氏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陈良蓁带着瑞妈妈、悦儿、盼儿还有其他几个小丫鬟去了马房,马房很小,住不下。又把另外的一个马房腾出来。

本来孔嬷嬷都让人把陈良蓁的行礼拿到茶花小苑了,现在又把东西送到马房来。屋子里还有灰,有点呛鼻子的味道,还没来得及收拾。

瑞妈妈心里憋屈,“这什么鬼地方?还没咱们老家自在,在老家咱们好歹还有几块地,能种点菜自给自足。还能做一点酱料、酿酒去卖,现在听周姨娘的意思,咱们来京城了,还没钱花,还不给房子住。”

盼儿也很失落,嘟着嘴巴不说话。

悦儿看大家都不开心,她闷头收拾屋子去了,小姐怕冷,现在春寒料峭,屋子里没有炭火,不知道该怎么过。

马房连厨房也没有,也没法自己煮东西吃。

陈良蓁先安顿下来,屋子里差很多东西,她带着悦儿出门去添置一些东西。幸好她还有余钱,不然来京城里得饿死。

瑞妈妈给了陈良蓁两百两银子,“你可得省着点花,买一点能煮的东西回来,我先在屋里搭一个灶台。”

周姨娘把月钱拿去贴补大房了,估计也没多少钱给陈良蓁她们。

……

翠华庭。

宋姨娘累了一整天了,她已经歇息了。陈良眉打算去看望陈良蓁,宋姨娘喊住她,“你先别去,那边估计还在收拾屋子,乱的很,你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宋姨娘让下人去弄点吃的,“没想到这将军府外面看起来光鲜,底子这么虚。以后咱们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周惜云管家还不如仲氏管家呢。”

陈良眉赶了这么久的马车,也觉得很累,她让自己的丫鬟送了热水,柑橘和梨子熬的汤到马房那边去。

……

陈良蓁坐着马车出门,首先买了几份熟食,两份烤鸭、两份卤鹅,悦儿看得直心疼,“哎哟,我的小姐呢,瑞妈妈不是让你少花钱吗?你还买这么多肉食,这得花多少钱呢?”

陈良蓁还准备去酒楼里买香酥鸭,被悦儿拖走了。她家小姐嘴馋,就喜欢买这些。

陈良蓁被悦儿拖走出酒楼,酒楼二楼的丁香凝看到楼下的陈良蓁性子这么软,笑出了声。

丁香凝是食鼎酒楼老板的女儿,丁老板听见女儿的笑声,望向楼下,顿时猛地愣住。

然后他急匆匆地赶下了楼,丁芒赶到楼下,几步追到门口,大声喊道:“那位小姐,请等一下!”

陈良蓁听见有人喊她,她顿住脚步回头一望,看到丁芒的时候,脸色突变,连忙低下了头。丁芒是她以前的军需官,跟了她五年时间。

只怕丁芒已经认出了自己。

陈良蓁心里发虚,只恨不得把头藏起来。转瞬间,丁芒已经到了陈良蓁的跟前。丁芒先快速行了一礼,然后眼睛就直盯着陈良蓁,陈良蓁心里发毛。

想到自己的样貌和以前有一些不同,陈良蓁心里渐渐有了一丝底气,脸色很快恢复正常,随即笑道:“这位老板,是我们没有付钱吗?”

丁芒刚才一直盯着陈良蓁看,经过陈良蓁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失礼了。他连忙又行了一礼,“姑娘可是陈良柏的亲妹妹陈良蓁。”

陈良蓁心里暗松一口气,还好没被认出来!幸好她早年的时候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

陈良蓁也行了一礼,“正是。”

丁芒顿时笑容满面,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陈大姑娘跟你哥哥长得真像,刚才我还以为认错了人。”

丁芒做了一个手势,请陈良蓁回酒楼详谈。陈良蓁带着悦儿跟着他一起上了酒楼二楼,“幸亏你来了京城,你再不来京城,我都得去陈家沱找你了。”

他吩咐小厮,“把今年的新茶拿出来给陈大姑娘倒上。”

丁芒引着陈良蓁进了包厢房,陈良蓁坐下,他又去把门关上反锁了。悦儿在旁边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个丁老板要做什么。

陈良蓁看了悦儿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丁芒拿出一个木匣子,“不知你的哥哥陈良柏给你说过没有?”

陈良蓁略一思索就知道丁芒要说什么,但是她假装一脸疑惑,“我哥哥去世多年了,我也一直在老家,所以并不知道大哥哥有什么事情。”

丁芒感慨了一声,“陈将军去世比较仓促,一些事情还没来得及交代。大姑娘受苦了。”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以前我是你大哥的军需官,那个时候他去镇压蛮夷,收缴了马匹、铁器……”

丁芒没有详说,做了一个手势,“这东西我一时很难的全部说出来,就……很多,将军让我拿出去……”他说得结结巴巴的,“倒卖。就赚了一些钱,大概有四十万两左右。”

说到后面丁芒的声音就越小,他快速瞟了陈良蓁一眼,“这事只有将军和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

“当时将军的意思是让这笔钱给军队使用,或者给伤残的士兵一部分抚恤金。但是正准备规划这笔钱的用处的时候,将军被调任延州。”

丁芒发起了愁,当时陈将军让他倒卖收缴物资赚了钱,但是主帅一下子被调走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这笔钱,于是给陈良柏写信询问该如何处置这笔巨款。

陈良柏给他回了信,让他由自己的亲妹妹陈良蓁决定如何处置这笔钱。

当然丁芒不知道陈良柏就是陈良蓁,陈良蓁当时预感自己要兵败,她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后路,故意留信给丁芒,要以陈良蓁的名义来处置这笔钱。

丁芒感慨万千,“没想到将军战死了,唉!这笔钱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在我手中,我也不敢乱花!也不敢给大小姐写信,毕竟这……算贪污款!有人拿到信件的话就是证据。”

“这几年我寝食难安,有了资本我就置办了一些田产和铺子,赚一点佣金。哪知道这……生意越做越大,什么酒楼、茶馆、当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钱越赚越多!”

丁芒也很无奈,他双手一摊,“钱多了,挡都挡不住。我也没办法,就比较难入眠。”

丁芒愁眉不展,钱越赚得多,他越怕暴露了,这些年日夜难安。一边偷偷摸摸做生意,一边指望有人来接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害怕被杀头了。

他见陈良蓁似乎不信,他把木匣子里的手信递给陈良蓁,陈良蓁当然知道这是她自己写的信。

她展开书信,点了点头,“不错,是我大哥的笔迹。”

丁芒松了一口气,眉头都舒展开了。“你哥哥给我的那四十多万两银子我不敢分给那些伤残士兵了,万一这人觉得分多了、或者有人觉得分少了,闹了起来捅到朝廷那里,咱们不就完了吗?”

患少而患不均的道理,陈良蓁懂得的。丁芒比较谨慎,他道:“索性我就拿这笔钱做了生意,置办了田产、庄子,又开了酒楼、当铺、茶楼,为了方便运输,我又买了几个码头,和几艘货船。”

“这几年,生丝、茶叶、糖、还有瓷器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很多人就认咱们家的牌子,我也没办法。”

丁芒又开始苦恼起来了,本来这钱被他败光了也没什么,钱消了,证据也没了,他也安全了。

哪知道他的生意这么顺利,各种生意风生水起,他都忙不过来。

“大姑娘,你说怎么办吧?”

陈良蓁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没想到这个丁芒经商有道,赚钱能力这么厉害,她不在的这几年,居然把生意拓展这么宽了。

“现在每月总盈利多少?”她着实有点好奇,丁芒每天的流水是多少。

丁芒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万两,这是最低的。”他小声道:“这银子我可不敢乱花,都是有账目的,大姑娘可要核对查验一下。”

陈良蓁点头,“丁老板先给我三万两银子,这两日没空,再过几日找你对一下账目。另外京城的生意不要做大了,把业务往江南和其他地方拓展。京城显贵那么多,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事不好糊弄过去。”

丁芒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姑娘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你得了这钱也要小心谨慎地花。”他看了悦儿一眼,“你这个丫头可靠不?”

悦儿脖子一仰,“我本就是孤女,跟小姐签了生死契的。我还能到外面去说?”她知道的秘密比这多多了,丁芒还不知道陈良蓁女扮男装的事情呢。

丁芒放下心来,“这家鼎食楼虽然是我在打理,但是这是大姑娘的产业。以后你来不用付钱的,可以直接销账。”丁芒看着陈良蓁提着鼎食楼的食盒,他让人备了乳鸽、羊肉饺子和香酥鸭。

又去拿了三万银票给陈良蓁,沉甸甸和羊皮封的木匣子,里面装了三万多银票。丁芒还贴心地装了碎银子进去,方便陈良蓁零花。

陈良蓁出了门,丁香凝询问丁芒,“爹,她谁啊?你对她这么客气做什么?”丁香凝家境优渥,衣食无忧。

她爹经营好几家大酒楼和茶楼,别人看到她爹都要叫一声“丁老板”。虽赶不上皇商,但是排面很足,谁要进京卸货,不得给他爹打一声招呼?那码头就是他爹出钱修建的。

丁芒看了丁香凝一眼,“这可是陈良柏的妹妹,她哥哥我不说你也知道,以前救过你爹和你娘。你见着她了,也要客客气气的。”

毕竟是东家,现在有陈良蓁出来接手了,他也不用那么担惊受怕了。

丁香凝闷闷地“哦”了一声。她又打量了楼下的陈良蓁几眼,有点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过人之处。

陈良蓁回了陈家那处小马房,瑞妈妈她们正在打扫小屋,陈良蓉居然来了。

陈良蓉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屋子里脏,她就站在门边,“见过大姐姐。”

陈良蓁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一个乖巧对谁都亲热的女孩子。现在见了,不免多了生疏,陈良蓁也行了一礼。

陈良蓉看了陈良蓁一会儿,原以为她老实懦弱,周姨娘让她搬来马房,她也没有反对,一看就是好拿捏的,没想到还有陈国公给她撑腰,仲氏晚上过去请安,提到陈良蓁在马房安顿下来了。

陈国公老夫人倒是没说什么,但是陈国公明显生气了,陈良蓁必须在将军府内院住,还得住最宽敞最大的院子。

但是现在将军府还在修改,等将军府修好以后,陈国公让周姨娘带着陈良蓉和陈良锡到隔壁陈国公府居住,陈良蓁搬进内院。

仲氏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没想到陈国公这么重视陈良蓁。

他们不知道陈良蓁的身份,就陈国公老爷知道这事,陈家的荣耀多半是陈良蓁挣来的,他怎么可能亏待陈良蓁?

“大姐姐真是好手段,一回来就逼得我们要给你挪住处。等将军府修好以后,我和姨娘就得给你让位置。”陈良蓉面色不善,看样子周姨娘在陈国公府那边挨训了。

陈良蓁老实巴交模样,“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我这次回来,你也不和我亲热了。我是因为想你们了才回京城的,没想到这么不受欢迎,我回老家就是了。”

陈良蓁这副模样,倒叫陈良蓉说不出话来了,陈良蓁都示弱了,她总不能揪住她不放吧。

陈良蓉敛了敛脸色,递过来一个钱袋子,“这是这个月的月例钱,有三两银子。你们自个人合计着花,别老想着花我们的钱,我们自己都不够花,良锡从小身子骨不好,老是生病,等着用钱呢。”

陈良蓁伸手接过钱袋子,这是她道士给她治病,上了山结果人家不见她。

听说这位道士是御医,有几日会进宫给各位娘娘送平安符,大多时间他都在山上清修。

悦儿跟着陈良蓁一起上山,没想到那个勤劳的丫头看见山上有新鲜的竹笋顿时走不动了,非要去掰竹笋,装了满满一马车,陈良蓁都没法坐马车了。

她只得让悦儿和马夫拉了一大车竹笋和野香葱先回去,等她在容章道士那儿吃了闭门羹后,悦儿还没回来,这时已经下起了大雨,悦儿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了。

陈良蓁站在树下准备等雨小了再走,她穿着青色衣袍,头上别着墨玉发簪,方余墨在马车上隔老远就看见了她,他以为可以放下这人,没想到再次看见她,心里还是很在意。

他让马车停了下来,手里拿了油纸伞下来,“陈大小姐?”

陈良蓁抬头一看,又是他,头顶被遮住,她心里默默叹气,真是躲都躲不掉。

陈良蓁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她头发已经有一些湿润了,方余墨递过棉巾,陈良蓁没有接。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方余墨问得很直接,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跟踪她吧?

陈良蓁伸手接过他的棉巾,“没有,我命数不好,这么多年很多人见了我都避着走,你还是真人看一下,没想到他说他这几日在炼丹,要看炉子,怕火炉炸了,没空理我。”意思就没见着。

方余墨点头,“容章真人是我伯父,我上山就是去看他。我为你引荐,他定不会推三阻四的。”没想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陈良蓁道了谢,她知道她要是拒绝的话,这人还是会顽固不化地帮她引荐的,干脆道谢了还好一点。

陈良蓁回到家里,仲氏把她接进院里,“家里来了贵客,指名道姓让你去招待呢。”

陈良蓁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那固执的人该不会追家里来了吧?

果然,他见到了方余墨,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戴方巾,穿着儒衫。陈国公邀他给陈家善和其他几个后辈教授几天功课。

方余墨答应了,陈国公万分高兴,这可是太子的老师之一,春闱的时候他也会看题出题的。

和他攀上关系,他们陈家后辈几个可是有福了。方余墨表示他很欣赏陈大将军和陈小将军的遗风,想去将军府小住,顺便瞻仰一下将军府。

陈国公自然答应,方余墨话里藏话提了一下陈良蓁,太夫人连忙安排陈良蓁住进内院,把周姨娘和陈良蓉接隔壁院住。

方余墨就住陈良蓁隔壁,明显图谋不轨。

陈良蓁虽然心里抵触,但不得不去隔壁见他一面,进门她行了一礼,“方大人。”

方余墨起身见礼,只要有外人在场时,他说话都不会那么孟浪,他看起来温润如玉,仲氏也很客气。

两人说了一些场面话,陈良蓁在旁边默不作声,等仲氏走了以后,陈良蓁觉得自己有一些话必须给他说明白,“方大人,我不喜欢你。”

方余墨淡淡道:“我知道,但是我很喜欢你,所以使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请你见谅。”

陈良蓁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她皱起了眉头,她的下腹隐隐发热,胸胀气闷。

“你在茶杯里下了什么?”

方余墨对她微微一笑,“宫里的秘制春药。”

“咔嚓”一下,陈良蓁手里的茶杯碎裂开,茶水溅了她一手。

“你!”她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子,当着她的面给她下春药,还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她瞪着方余墨,深吸一口气,“解药呢?”

方余墨摇了摇头,“没有解药,需得男女交欢。”

明知他图谋不轨,她还希望他有解药,她无奈一笑,“要是不呢?”

方余墨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会气血倒流而死,刚才你喝了,我这杯也放了。”

他把茶杯放下,“我知道你脾气倔,心想着大不了一死了之,不过我要是因为没有缓解这春毒在陈府爆体身亡的话……”

陈良蓁转头看着他,“方余墨!你要算计我可以直接去陈府提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要是在我陈府死了,这边担不起这个责。”

“你见了我就跑,我要是去提亲,你搞一个假死脱身,或临时反悔退婚,或者一拳敲晕我什么的……我不是拿你没办法吗?”

陈良蓁冷笑了一声,“你对我的路数倒是清楚,我现在就想一拳敲晕你。”

“这药三个时辰后是发作最凶猛的时候,需得连续交欢足足一个时辰,一日一次,连续三日放可解了情毒。”方余墨平静地说着,这么惊涛骇浪有辱斯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再正常不过了。

陈良蓁气得又要发作,她堪堪忍住,想说你下药真够猛的,说了的话,他岂不是太得意了。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攥着,“好,就按你说的办,三日后我就饮毒自尽,我就让你尝一下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

刚才表情还平静,暗含得意的方余墨明显慌乱了,他伸手握住陈良蓁的手,“良蓁……别这样,你别做傻事。”

陈良蓁抽出手行了一礼,“我在隔壁房里等你。”她转身出了门。

她会自尽个屁,陈良蓁惜命得很,她只是看不惯他以为可以拿捏她的那表情,她故意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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