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啖其肉。
裴懿吐出一口血沫子,微微偏头,惨笑道:“嘉禾,对不起,我护不住你了。”
沈嘉禾心中一酸,道:“你这又是何苦?你若一个人走,没人拦得住你。”
裴懿道:“与其一个人独活,我更愿与你死在一处。”
沈嘉禾眼眶发热。这一刻,经年的苦痛折磨蓦然如石沉大海,而蜿蜒在岁月间的缱绻温存却若隐若现,如镜花水月,教他心潮起伏,感到无所适从。鬼使神差的,他忽然伸出手来,从背后拥住裴懿伤痕累累的身体,轻声道:“裴懿,其实我一直记得那年冬天初见,你握住我的手腕时掌心的温暖……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裴懿松开手中长刀,握住沈嘉禾环在他腰上的手腕,道:“我的掌心依旧温暖如初。”
但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沈嘉禾与裴懿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俱都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围伺在旁的官兵们见裴懿的刀已脱手,似是已彻底放弃抵抗,对视两眼,然后一齐举刀向裴懿砍去。
千钧一发间,就在刀锋即将吻上裴懿的脖颈的前一刻,那些手握尖刀的官兵陡然睁大双眼,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吐血而亡,齐刷刷倒在尸堆上。
裴懿猛然睁眼,就见数十个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与所剩不多的官兵厮杀在一处,眨眼之间便将他们尽数屠杀,一个不留。他转过身,捧住沈嘉禾的脸,虚弱道:“嘉禾,我们得救了……”话音未落,他便眼前一黑,倒进了沈嘉禾怀里。
“裴懿!”沈嘉禾惊呼一声,接住他的身体,一抬眼,便看到了景吾和翳风。
景吾快步来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揽过裴懿,对沈嘉禾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即离开这里。”
沈嘉禾忙道:“但裴懿受了重伤,得赶紧看大夫。”
景吾略一沉吟,转头道:“翳风,你去抓个大夫来,和咱们一同上路!”
翳风即刻照办,景吾将裴懿抱起,唤上沈嘉禾,与数十黑衣人一同离开。
下楼时,沈嘉禾在一众围观者中看到了魏凛。
魏凛望着他,面无表情。
沈嘉禾急忙挪开眼。
他害怕从魏凛的眼神中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人生中美好的回忆本就不多,他一点一滴都不想毁掉,即使需要他自欺欺人也没关系。
马车在暗夜里平稳前行。
被翳风抓来的大夫正全神贯注地为裴懿疗伤,沈嘉禾在一旁帮忙。
裴懿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多达数十处,纵横交错,触目惊心。大夫用针线缝合伤口时,裴懿也只是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哼。沈嘉禾将掌心贴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试图给他一点安慰。裴懿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些,嘴唇微动,似是在说些什么。沈嘉禾贴耳过去,听到他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呓语道:“嘉禾……嘉禾……答应我……别离开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你……”
沈嘉禾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平息片刻,附到裴懿耳边道:“放心罢,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大夫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将裴懿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然后便被人带出了马车。
景吾进来,道:“你没事罢?”
沈嘉禾摇摇头,道:“没事。”
景吾沉默片刻,道:“若我等来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裴懿若死了,这些人便也没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