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萂这话可是直白,胡祥在旁听的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庆宇帝身边的第一大监范斋此时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听了夏川萂后头的话,先斥责道:“陛下面前敢说‘不’字,难不成是欺世盗名不成?”
夏川萂低头挨训,庆宇帝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这话听着有理,也不算是欺世盗名。”
一时间殿内皆静默,只有庆宇帝在范斋伺候下用汤药的声音。
庆宇帝只用了一半,剩下的就不肯再用了,范斋并不敢狠劝,无法,只能将剩下的半碗汤药交给小内侍端下去,自己伺候着庆宇帝漱口、用蜜饯,压下口中那股子总是退不去的苦味。
夏川萂就这么老老实实跪坐着,等庆宇帝再次想起她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庆宇帝道:“范斋跟了我几十年了,你有什么话,就去问他吧。”
夏川萂看了眼严厉的范斋范大监一眼,弱弱问道:“您只要一副年轻时候的画像吗?”
庆宇帝:“你还想多作几幅?”
夏川萂沉吟道:“以民女之拙见,陛下文韬武略俱全,为君积威深重,身体抱恙仍旧不忘操劳国事,实在让人佩服,天下万民理应知晓君父为天下万民之安危殚精竭虑的样子,是以,民女想先为陛下画一副积案图,再画一副冕旒正面全身像,可否?”
作画是需要激情的,夏川萂能为端敏大长公主做出年轻时候的画像,是因为见面的时候,夏川萂受到了保国公世子暗里的刁难,而端敏大长公主维护了她,这让她对年轻时候的公主殿下兴起了浓厚的兴趣。
她对端敏大长公主心有好感,才能在连续积攒的情绪之下酝酿出充沛的情感,一鼓作气画出了那副对镜梳妆图。
现在要夏川萂给庆宇帝画同样一副画,夏川萂觉着,她这辈子可能都画不出来跟端敏大长公主那副同样水准的画作了。
这又是跪拜又是恫吓的,夏川萂又不是小m,她会对庆宇帝产生丰沛的情感才怪嘞!
但若是纯粹的画肖像画,交作业的话,夏川萂自认还是能画出让庆宇帝满意的画作的。
听到夏川萂的话,庆宇帝果然起了兴趣,问道:“你说的这种画作,宫中画师也给朕画了不少,你能画的比他们更好吗?”
庆宇帝以为,夏川萂的长处应该是以“新”和“奇”取胜,要说真正做肖像画,他不认为夏川萂会胜过有着正经出身正统训练的宫廷画师。
夏川萂却道:“宫廷画师画的肖像画民女在长公主殿下那里见过,民女可以保证,能将您画的更像,嗯,就跟照镜子似的。”
庆宇帝笑道:“是了,你的长处,就是能将人画的像。既如此,朕便准了,就按照你的心意给朕画吧。”
夏川萂以双手交叠放在额前低头代做叩首道:“谨遵圣命。”
没有要她一定画一副返老图,夏川萂心下微松,觉着这老皇帝还是有理智在的,没有老糊涂。
这个时候,有内侍来传,说是御史大夫范大人求见,夏川萂忙起身下到地上告辞,庆宇帝让胡祥带她先去安置。
等出了太极殿偏殿,在正殿门口和急匆匆的御史大夫范大人走了个照面,一路静默出了太极宫之后,胡祥胡大监才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跟夏川萂小声后怕道:“敢当面忤逆陛下还能从那大殿中平安走出来的,您可是这个!”他对夏川萂狠狠竖了一个大拇指。
夏川萂憨笑道:“我也是实话实说,不敢欺君的。”
胡祥摇头道:“在这宫里,女君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走吧,咱家先带您去暂住的宫殿安置去......”
第216章 第 216 章
漪兰宫是太极宫东面一处不大不小的宫殿, 胡祥介绍道:“这里原本是宫中一处藏书殿,后来宫中新建藏书楼,这里便慢慢废弃了, 改为书画金石等造作之处, 女君身份殊异, 既不好住前朝, 也不好入后宫,唯有此处, 还算清静雅正,在宫中之日,便委屈女君在此歇息了。”
前朝宫殿是入宿宫中的皇子和臣子等下榻之处, 后宫住的, 不是皇帝的老娘就是皇帝的大小老婆,夏川萂既不是男子又不是皇帝的什么人,胡祥将夏川萂安排在昔日一处藏书宫殿里居住, 不仅是非常巧妙的折中之法,而且,也确确实实是在照顾和保护她。
这漪兰宫地处太极宫旁侧,已经属于后宫,外男进不到这里,后宫嫔妃又碍于太极殿, 不会轻易踏足这一处已经靠近前朝的宫殿,夏川萂入住这里,竟真的只要心无旁骛的为庆宇帝作画即可, 别处一概不用他想。
这皇宫大体布局什么样夏川萂自然是早就打听过的, 是以,她很满意这住处, 真心感谢胡祥,道:“多谢大监为我着想,我这人向来不爱废话,等我出宫,再好好酬谢大监吧?”
胡祥忙躬身道:“不敢,不敢。”
夏川萂正欲四处走动好好看看这处宫殿,就见从侧殿转出三女两男来,为首之人,是一位做宫装打扮上了年纪的老媪,胡祥见了她,忙上前见礼,笑道:“玉嬷嬷,可都安置好了?”
玉嬷嬷点点头,道:“已经归置妥当了。”
眼睛去看夏川萂,胡祥忙为夏川萂介绍道:“这位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女君起居的总管,咱们宫人都要叫她一声玉嬷嬷。”
夏川萂忙福身见礼,唤道:“玉嬷嬷。”
玉嬷嬷只受她半礼,然后回礼道:“老奴玉荣,见过夏女君。”
夏川萂亦是受了半礼,道:“不敢。”
玉嬷嬷又为夏川萂介绍她身后两女两男,他们都是内府派来伺候夏川萂的宫女和内侍,都是十多岁的年纪,看着青涩的很。
玉嬷嬷见夏川萂十分感兴趣的打量他们,就笑道:“他们都是内府才调教出来的,还未分宫别院,头一次出来伺候人,若是有不周之处,女君看在他们头一次当差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夏川萂忙道:“无妨,我是个乡野之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大家随意些就好。”新人好啊,若是从别宫调过来的,她还不敢用呢。
玉嬷嬷就道:“在这宫里,随意可不好,女君若是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他们去,您只管安坐,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要自己亲为。”
夏川萂似懂非懂,但听话总没错处的,是以,玉嬷嬷不管说什么,她都答应下来。
胡祥和玉嬷嬷带着夏川萂在这处宫殿逛了一圈,这宫殿是真不大,前殿后宫,前殿是书画金石收藏陈列之处,后宫则是日常起居住处,都是面阔三间带左右厢房和游廊相连的规制建筑,除了确实有些老旧,还带着一些尘封的泥土气息,别的,就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夏川萂对前殿的那些收藏陈列的书画很感兴趣,问过听说她可以随意翻看之后,就打算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
胡祥见夏川萂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就带着她列出来的一系列作画的工具和颜料单子离开,去内府要东西去了。
夏川萂在一处书架上翻找到一卷游记,上面记录了一些作者游历江南的见闻,十分有趣,便捧着竹简站在原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觉着口渴,就带着竹简转出书架,正想着要到哪里去要杯茶喝,就见外头书桌案几上已经茶香袅袅,点心水果摆了两盘子了。
一个小内侍正微微躬身低头站在案几一侧静候,听到夏川萂脚步声,抬眼一瞧,忙躬身行礼唤道:“女君。”
夏川萂奇怪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