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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1 / 1)

萧时善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眼睛眨了眨,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抬头问道:“曹兴祖的死跟你有关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既然说出了口,萧时善组织着语言说道:“曹兴祖死得太过突然,而你曾说过曹兴祖还有些用处,因此?要留他一段时间,这个用处里包括我吗?”

听到?曹兴祖的死讯时,她?立马想起那时在农户小院里李澈说过的话,当时没有多想,之后再想起时,只觉得分外惊心。

“你想说什?么?”

李澈眼眸微眯,“是要问曹兴祖的死因,还是要问卞家的事?情是否与我有关?”

萧时善的呼吸有些困难,还是接着说道:“这里面有太多巧合了不是吗?那时你恰好去了辽东,我想给你传信,却不知道如何联系,但玉照堂的小厮却说可以代为传信,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给你传信,之后我又?在玄都观见到?了萧淑晴,而你又?来得那么及时。”

如果说之前送信的事?情没有让她?多想,那在玄都观看到?萧淑晴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有所怀疑,即使她?谈不上有多了解他,但也知道他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然而在陈氏和萧淑晴的事?情上,偏又?留下?一个隐患。

萧时善肯跟着萧淑晴走,虽然是在冒险,同时也是在赌,赌她?必定会平安无?事?,事?实上在那种自己也理不清的模糊念头之下?,她?反而从中?得到?了某种心安。

直到?曹兴祖的死讯传来,被她?压下?去的猜疑才再次浮现,曹家对外说曹兴祖是突发急症而亡,却又?处处透着蹊跷。

李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望与疲惫,“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认定我与卞家的遭遇脱不了干系,或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拿不出证据,但太多的巧合让她?不得不去怀疑。

他扯了下?嘴角,黑沉的眼里已然透出一种嘲讽意味,“且容我问一句,我为何要做这些事?情?为了你么,我似乎还没有为你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萧时善被他冷漠的目光刺了一下?,“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在这件事?上插手?”

“卞家的事?情,我是要比你知道的早。”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给你回过信,但你显然没放在心上,非要自己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我想让你长个记性也不错。”

萧时善紧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恐惧,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分外可笑,不知是否是出于一时激愤,她?听到?自己声音极轻地脱口而出道:“我们和离吧。”

此?话说出口,她?也是大?吃一惊,惊讶于自己竟会如此?轻巧地说出和离二字,换做以往,她?只会觉得自己昏头了,放着卫国公府的三少奶奶不当,居然说出这种傻话,但在当下?,却感到?无?比轻松和畅快。

她?还在为这句话怔神?,耳边忽地响起一声碎裂声,她?诧异地看过去,李澈手里的茶盏已然四分五裂,茶水四处流淌,因为离得近,她?的脸上也被溅上了几?滴水珠。

她?看到?他的手心被碎瓷划破,他拧着眉,抽过一条手帕,面容冷肃地缠了两下?,萧时善头一次见他如此?烦躁,让她?差点忘记到?了嘴边的话。

他头也不抬地道:“你接着说。”

被骤然打断思绪, 血液没往脑门上冲,反而一股脑儿地堵在了胸口?,萧时善抬起手, 默不作声地揉了两下?,却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

有些脱口?而出的话?,往往已经在心头盘旋了无数次,尽管她从未想?过和离,但很?早就?意识到?他们其实并不般配,不管是从家世还是到?自身, 随便一样就能挑出百般问题。

可搭伙过日子, 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只要一方肯低头,就?能勉强过下?去,便是有那夫妻不睦的,不也是凑合着过么, 没见几个矫情到要和离的。

即使是夫妻离心离德,到?了要和离的地步,那也得是他来开?口?, 而不是由着她的意愿行事,她没那个资格, 也没底气跟他提和离, 她能做的只有顺从接受。

从小?到?大?吃过的苦头往往就?是落在她的不服管教上,老夫人是她的嫡亲祖母,即使厌恶她的母亲, 但只要她肯乖乖听话?, 还不至于被扔进祠堂里,府里那么多兄弟姊妹, 不也只有她被关过祠堂嘛,跟长?辈顶着来,就?是忤逆不孝,关祠堂都是轻的。

吃一堑,长?一智,要想?做出柔顺姿态不是难事,但要打心眼里顺从实在是件为难人的事。

萧时善很?少去考虑鞋子是否合脚,只知道这?是一双顶顶名贵,顶顶漂亮的鞋子,穿上去漂亮,又?惹人艳羡,磨脚也是她该当的。既是她求来的,好与不好都要自个儿受着,天?底下?没有好事净让她一个人占去的道理。

平心而论,李澈对她还不错,更别提他自身的许多优点,有家世,有能力,有前途,兴许是太好了些,跟她起初想?要的已是相去甚远。

面对安庆侯府对卫国公府的巴结攀附,会令她倍感难堪,但转头想?想?,她跟李澈似乎也是这?样,门当户对不是说说而已,家世不对等,人也挺不起腰杆,有求于人的一方注定要做出伏低做小?的卑恭姿态,可她不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挺不起腰。

萧时善有时觉得他在把她当傻瓜戏耍,任由她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给她半点提示,冷眼旁观地看着她为此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想?想?那段时间?的彷徨焦急,就?有种被愚弄的羞愤,也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低着头,盯着脚尖道:“这?门亲事原本就?是我高攀了,反正怎么做也做不好,不如及早退位让贤。”

他已然恢复了冷静自持,“既然觉得是高攀,为何当初可以,现在不可以,没人要求你做什么。”

萧时善直摇头,自然是试过之后才知道不行?,从前是她想?得过于简单,“你们总也不满意,我喜欢的东西,你觉得庸俗,我在意的事情,你毫不在乎,也许我这?个人在你眼里同样肤浅可笑,我受够了被人挑挑拣拣,更不想?将来还要被人嫌弃指摘。”

这?的确是她的真心话?,与其说是为了卞家,倒不如说是为了她自己,无论是当初嫁到?卫国公府,还是如今提出跟他和离,她的最终目的都是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李澈皱起眉头,从她的话?里敏锐地抓到?一点头绪,没等他去细想?,她忽地看向他道:“你不认为我们很?不般配吗?”

他抬眸瞥了她一眼,沉默地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萧时善有点说不下?去,好在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她抿了下?唇说道:“我们性情不合。”

换作以往,要说有人因性情不合而和离,她大?概会觉得是吃饱了撑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还谈什么性情不合,再?换一个人就?能保证一定相合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既然不可能,不如把一个牢牢抓到?手里,但她运气不太好,碰到?的这?个人是李澈,别说让她抓在手里了,他不伸手把她压下?去就?是好的,任她如何翻腾都翻腾不出去,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沮丧又?无力的事么。

李澈没有看她,嘴角轻扯了一下?,仿佛听到?一句十分可笑的话?,“你要嫁的不过是一个能让你在侯府扬眉吐气的夫婿,至于对方是何品貌,性情如何,似乎没那么重要。”

被他轻描淡写地扯去遮羞布,萧时善惊诧之余心中卷起一股难言的羞愤,白皙的脸颊有种火烧火燎的热意,倘若他一早就?察觉到?她的初衷,真不知道他将她摆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诚然如他所言,在出嫁之前,她压根就?没关心过对方是怎样的人,毕竟她一开?始看中的就?是他的身份,这?会儿又?去要求性情相合,未免有点贪心不足。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失去了跟她交谈的兴致,揉了揉额头,为这?个问题下?了定论,“我认为这?些事情,在你出嫁前就?该考虑清楚,而不是现在再?拿出来议论。”

萧时善苦恼地咬了咬唇,心里明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大?问题,但被他三言两语地一带,竟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永远都是他一锤定音。

她心里想?的是现在和离,好过将来难堪,兴许他现在还能对她有点耐心,那么以后呢,当他意识到?她不过尔尔,以及要面对侯府带来的源源不断的麻烦时,还能剩下?几分耐心。

要舍弃眼前拥有的东西,固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比起这?些,更令她恐惧的是某些可以预见的将来。

要说她在卫国公府这?两年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留一份体面,她也认为着实没必要撕破脸皮。

萧时善忍不住抓了把头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真的要和离,这?对你来说没有丝毫损失,我们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呢,我……”

“你先闭嘴。”李澈闭了闭眼,手往上抬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萧时善觉得他大?概是要好好想?想?,便没有再?着急出声,陪着他干坐了片刻,直到?困意袭来,实在撑不住了才去床上躺了一会儿。

她已经是破罐子破摔,这?一觉反而睡得相当踏实,次日醒来时,李澈早已离去,旁边的被褥平整,没有躺过的痕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懊恼自己没有耐性,好歹得个准话?再?去睡,竟连一晚都熬不住。

梳洗打扮后,萧时善去了荣安堂,看到?云榕有别于往日的羞涩笑意,便知道多半是相看得不错,亲事上有了眉目。

今日是上元佳节,府里的节日气氛浓厚,到?处张灯结彩,过了今日卫国公就?要启程回?辽东,热热闹闹的年节也算是过完了。

年前的时候,萧时善可没想?过,新年头件大?事竟是要和李澈和离,可见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

那晚不欢而散后,萧时善一直没找到?机会跟李澈搭上话?,又?突然听闻他要离府去小?湖山的书斋静修,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要举行?春闱,他今年下?场,是该好好钻研学问。

山不过来,她就?过去,萧时善这?几天?,经常带着汤水去玉照堂,虽然知道他不爱喝,但她也不是专程给他送汤水的,不过是找个借口?去问话?而已。

她如此贤惠的举动,没能让李澈有丝毫动容,反倒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去了。

罗夫人笑着打趣道:“以往咱们只当三郎不爱喝那些汤汤水水,看来不是不爱喝,而是挑嘴,要看这?汤是谁做的。”

季夫人扫来一眼,眸光里带了一丝探究。

萧时善好生窘迫,他连见都不想?见她,更别提喝她送去的汤水了,没当着她的面把汤水泼出去就?是给她留面子了。

见不到?人,她就?接着去,反正不是很?远,只当是饭后消食了。

玉照堂的小?厮把萧时善拦了下?来。

“三少奶奶,公子让您以后不必再?来送汤了,您还是把提盒拿回?去吧,别让我们为难。”

萧时善看了这?个小?厮一眼,她这?还没和离呢,就?先不顶事了,玉照堂的小?厮都能对她不敬了。

在同瑞眼里,这?位三少奶奶虽然长?了张芙蓉面,但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头次进玉照堂就?逞了次威风,不仅折了堂后的绿萼梅,还落了似画姑娘的脸面。

往日里仗着公子的宠爱恃宠而骄,如今惹得公子厌烦了,又?巴巴地跑来送汤,专会给别人找事。

“他这?会儿在里面吗?”萧时善往里头望了一眼。

同瑞回?道:“公子刚从外头回?来。”

萧时善从疏雨手里拿过提盒,说道:“你进去通禀一下?。”

同瑞略有迟疑,还是进去通禀了一下?,不多时他出来说道:“三少奶奶,公子让您先回?去。”

连个门都进不去了,萧时善暗暗咬牙,把手里的提盒往同瑞身前推去,随便他扔了倒了都行?。

同瑞有点不耐烦,往回?推了一把,“三少奶奶您还是拿回?去吧。”

两下?一推,汤盅歪倒,里头的热汤撒了出来。

萧时善惊呼一声,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

“姑娘没事吧?”疏雨焦急地喊了一声,赶紧用手帕擦去上面的汤水,“这?都烫红了。”

真是祸不单行?,没见到?人,还烫伤了手,萧时善自认倒霉,正要回?去,忽然看到?李澈走了出来,她的眼眸微亮,总算见着人了。

李澈站在廊下?看了看她,说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去凝光院。”

得到?了回?答,萧时善点点头,没在玉照堂停留。

待她离开?后,李澈瞥向同瑞,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伤她?”

同瑞惊愕地抬起头,公子不是已经厌烦了三少奶奶,怎么……

“把他带到?柏岩那边。”李澈转身道。

六安低头应了一声,立马叫人把同瑞拉下?去。

同瑞大?惊失色,还未张嘴说话?就?被塞住了嘴。

六安走到?他跟前,踢了他一脚,低声骂道:“你这?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一对眼珠子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不知道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走吗?”公子都没对三少奶奶如何,他这?个奴才反倒越俎代庖地摆起谱来了。

得了他的准话, 萧时善就回去等着?了,至晚间,外间响起丫鬟的请安声?, 随后厚实的帘子被掀了起来。

她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动静,见他进了屋,立马吩咐微云上茶,又让疏雨端几盘茶点过来。

微云疏雨摆好茶点便退了出去,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拿眼瞧了瞧他,萧时善慢慢走过去, 主?动?打破屋内略显沉闷的气氛, “你最?近很忙吗?”

杯中升腾而起的茶香热气,将他的眉眼遮得虚虚浮浮,李澈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不忙。”

萧时善摸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背,心里窜出一点恼火, 敢情是懒得见她,亏她日日去玉照堂送汤水,手背都烫出了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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