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雁行莫名有点心虚,立刻穿鞋下榻,抱着那些书信流水账往里间去。
靠墙有个单独的箱子,她从随身荷包掏出钥匙打开,里边还有一只孤零零的石头小狗。
看见小狗,师雁行又习惯性笑了下,将这些书信全都放在一起,小心锁好,钥匙照例贴身放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正式黑了,秋分进来掌灯,又问师雁行晚饭吃什么。
冬日天黑得早,别看外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可也不过才酉时过半,也就是晚上六点的样子。
师雁行想了一回,突然来了兴致。
“你叫人去和面,等会儿我自己做个油泼面吃,再配点胡辣汤。”
吃面吧,面就挺好!
油泼面的配料很简单,做出来的模样也平平无奇,不懂行的人看了甚至会觉得有些寒酸。
但是好吃呀!
碗底铺上热焯好的豆芽子,上面盖面条,撒一些胡椒面和辣椒面、芝麻调和的面儿,芝麻最好提前用石臼碾破一点,不然不放香。
热油对准了面堆儿一泼,“嗤啦~”尖刻又浑厚的香气伴着白雾腾空而起,浓郁的芝麻香瞬间弥漫开来。
再摆几根烫熟的洞子货青菜叶子,舀一勺肉沫碎,浇点醋,用力拌匀了吃,每根面条上够裹满了油亮亮的粉末和肉碎,香得很。
光吃面有点干,师雁行偏不喝面汤,配着胡辣汤嘶溜溜一碗,痛快!
胡椒的刺激与辣椒和蒜都不同,缓慢有坚定,肠胃暖意融融却不刺激,慢慢游走在四肢百骸间,毛孔内沁出薄汗,无比惬意。
还剩一些,师雁行叫秋分也吃,秋分直咂舌,不敢吃。
“那样多胡椒,怪贵的……”
胡椒是外来的香料,昂贵无比,等闲人家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味儿,自家掌柜的却随便拿来做面做汤。
就这么顿晚饭,说出去是一碗面一碗汤,可算下来的本钱都够出去割多少斤牛肉啦!
打死秋分也不敢吃。
师雁行啧了声,“难不成还倒了?”
饭菜不便过夜,浪费了可惜,胡辣汤到底按头让秋分吃了。
至于油泼面么,这姑娘死活不肯效仿,只说自己是来给人干活的,却吃得这般奢靡,回头该遭天谴了。
晚点洗漱完毕,正欲铺床睡觉时,忽想起信上的话,师雁行便又批了大氅来到窗边推开一瞧。
果然繁星满天,灿烂辉煌。
第138章干股
年关将至,甭管平时慷慨的还是吝啬的,此时都舍得花钱置办点年货。
给家里的男人们打两角浊酒,女人们买些首饰,长辈们扯几尺布,娃娃们称二两糕饼点心,谁也不落空。
房梁上吊了油腻腻好肥肉,水井里藏了沉甸甸雪儿梨,衣箱里叠了板正正簇新衣裳,柴火堆儿垒得高高的,供桌上摆得满满的,那房顶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恨不得昼夜不息。锅底火苗红红的,跃动着,将人们的面庞映得红彤彤。
小孩子嘴馋呐,趁大人们不注意聚到肉底下,仰着头,嘬着手指流口水。
“娘,啥时候才能吃呀?”
对他们来说,肉就是无上美味,吸引力甚至远在糖果糕饼之上。
正忙着做年夜饭的母亲被缠磨得不行,又怕孩子烫着,少不得扬声冲屋外喊:
“他爹,他爹?!快把这讨债的抱走……”
正劈柴的男人闻言慢吞吞进来,将孩子提起来往腋下一夹,闷葫芦似的往外走。
小孩儿冬瓜似的挂着,象征性蹬了几下腿儿,忍不住小声央求道:“爹,吃肉!”
当爹的瞅了他一眼,又往灶间瞟了下,一咬牙,悄默声带过去,将那油纸包里的烧肉割下来一角,飞快地塞到娃娃嘴里。
“快吃。”
小孩儿高兴坏了,只手指头那么丁点儿大的肉,却偏在嘴巴里嚼半天,反复回味,吮□□华,愣是不舍得咽下去,吃得满嘴油光。
真好吃呀。
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
“要是天天过年就好啦!我就能天天见着姐姐了。”
鱼阵毛遂自荐去贴窗花,贴完了美得很,拉着江茴一起左看右看。
哎,我贴得真好!
县城里的亲朋好友都提前走动好了,听说沥州正月里热闹非凡,还有衙门专门组织的烟火大会,今年她们娘儿仨都在州城过年。
“正月十八搬家,搬过来就能天天见着了。来,坐下,娘给你梳梳头。”
江茴摸着她脑袋上的小揪揪笑道。
孩子大了,头发也长了,如今已经能像模像样盘个双丫髻之类的包包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