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都是南周人,我和夫人又一见如故,夫人待我亦不错,若是不道别,总觉得有失礼数,你要陪我一道么?”
他温柔望着她。
“不了,我在此等你回来。”
元洄默然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领着阿姒出了营帐。
赵氏的营帐内。
赵氏面色苍白,正怔然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听到有人掀帘而入,冷声道:“王爷可如约放了人?”
“夫人,是晚辈。”阿姒柔声回应。
赵氏愕然起身,温柔的眼里有些恼然:“你们怎还在这?”
阿姒笑笑:“夫人别担心,王爷已答应让我们全身而退,且往后不会拿故人之子编排文章。晚辈承蒙夫人照顾,此番过来,只是想道个别。”
赵氏松了身子,神色疏离:“不必如此,你们且快离去吧……”
阿姒不在意她刻意撇清干系的疏离态度:“世事难料,晚辈和月臣走后,或许此生也再难遇着夫人一次,您不赠我们几句话么?”
听到这个名字,赵氏愕然转身,眼底顷刻蓄满泪水。
“这是他的表字?”
阿姒缓缓走近,轻柔道:“我父亲常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故意不与他相认,甚至把抛弃孩子的过责归于己身,不正是为此?既然万般牵挂,又为何不肯给他留句话呢,路途遥遥,往后你们可能再难见到。”
赵氏强撑的冷漠轰然崩塌。
她掩面而泣,压抑道:“不必留……不必……那孩子身上背负了太多,何必多压一份?当初我不知慕容凛是北燕人,事已至此,已回不去南周,也不愿再回那伤心地……早在他被送离我身边那刻起,这份亲缘对他而言,便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刀……此生能再见他,看到那孩子长大成人后的样子,我已然满足。
“他有自己的前程,他幼时我无法为他做什么,如今剪断他与从前的一切联系,已是我这个长辈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你们放心,慕容凛已答应过我,此生再不会拿他身世做文章。”
纵使失控落泪,赵氏也不愿承认她是晏书珩的生母。
慕容凛那样野心勃勃的人,赵氏能说服他,必定也费了心思。
阿姒在赵氏身侧坐下。
没有来由地,她从赵氏身上,看到了姑母的影子。想起陈季延的话,想起姐姐有孕时说的那些话,很多早已有定论的事在她心里浮出水面。从前爹爹和祖父的纵容和愧疚也有了答案。
姑母……
不,或许,那是她的生母。
她在送走她时,为她争来自由时,是否也是如此?想再抱一下,再多看一眼,但又狠心克制。
阿姒眼眶湿润了。
想起曾经同样缠绵病榻的姑母,她替赵氏轻顺后背:“夫人,您千万看顾好自己的身子。”
赵氏打起精神,拭去眼泪:“女郎放心,我非一蹶不振之人。”
她抓住阿姒的手,想请求什么,嘱托什么,或是转达什么。
但最终,都觉得不妥。
她只深深凝着阿姒,殷殷嘱咐:“女郎,千万珍重,不必回头……”
阿姒抑下心绪。
“夫人放心,我们会的。”
从赵氏营帐中出来时,元洄就立在不远处,正垂眼看着手心的东西。他一向警惕,但这次竟未留意到阿姒靠近。也让阿姒不慎瞧见他手中的长命锁。
和晏书珩的一模一样。
不必想,阿姒也知道这是赵氏打的。或许这长命锁中,有对元洄的殷殷期盼,也有睹物思故人的情愫,甚至可能是借着元洄怀念另一个孩子……
阿姒叹了口气,她朝他走去。
“元洄,这几日多谢你。”
元洄迅速收起长命锁,随意扯了扯嘴角:“你总算叫对了。”
他本生得清俊,剑眉星目,难得笑了,虽只有一下,但神采奕奕。
她再抬眼时,元洄又是那疏冷不可靠近的神色,转过身:“我还欠着你的救命之恩,若日后有何能帮得上你的,我元洄定义不容辞。”
阿姒笑笑:“好。”
她想到晏书珩幼时性情疏离淡漠,而如今温柔如玉。心里不免有个离谱的猜测,会不会元洄也是一样,如今性情淡漠,幼时反而活泼爱笑?或许是吧。
片刻后,元洄送阿姒和晏书珩离去,一行人走了十里地,到晏书珩的人马驻足之处。
临走前,晏书珩笑道:“日后再遇元郎君,恐怕只能在沙场上了。”
元洄淡道:“或许吧。”
他们处在对立的阵营,三人间的纠葛又太过复杂,面对面时本就难堪,哪有什么送别之言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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