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齐云灏在门边站定,却并不回头“朕就是死,也要守在她身边!”
宜妃闻言身子一颤,双手捂着脸,禁不住低泣出声。
齐云灏蹙起眉,厌恶地甩了甩头,提脚就要跨出门去,忽听身后的宜妃止住哭声,高叫道:“钟统领,快拦住陛下!”
钟启一愣,抬眼朝宜妃望去。却见她已然拭干了泪,微红的双目中闪动着坚定与执着。
“凡中地府香之毒者,若是静坐调息,可保两个时辰不死;若是随意走动,半个时辰内必毒发身亡。你若是不想让你的主子快死,就拦住他!”
齐云灏闻言脚下一顿,正疑惑间,忽听背后一阵脚步匆促,却是钟启快步赶至,急切地扯住了他的衣袍。
“陛下留步!”
齐云灏回过头来,冷笑道:“朕不信她的话,朕要去哪里,谁也拦不住!”说着,一把甩开钟启的手,大步跨出了门外。
“钟统领,快拦住陛下!”宜妃尖叫着,迈步向门边走来,双目紧盯着犹疑不决的钟启一字一顿地道:“你点了陛下的穴,我自有法子为他解毒。”
“真的?”钟启大喜,不由得攥紧了齐云灏的手臂。
齐云灏慢慢回过头来,眼望着宜妃,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感交缠地府香自古无药可解。当年沧阆江畔,先皇也是中了涂有地府香的毒箭,几乎丧命。后来,还是霁儿的父亲梅院判舍弃性命,为他亲吮毒液,方得救他一命。
宜妃口口声声有办法解毒,莫非
宜妃在他的注视下垂下眼帘,淡淡地勾唇而笑:“自然是真的。陛下都到了这步田地,难道还怕我再加害一次吗?”
钟启犹豫良久,方才下定了决心:“好,我就信你一次。”说着,他回过头,对着齐云灏躬身行礼道:“陛下,恕臣冒犯了!”
齐云灏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摇头道:“不要。”
钟启恍若未闻,闪电般地伸出二指,在齐云灏颈后一点。霎时间,齐云灏只觉浑身酥麻,四肢无力,瘫倒在钟启的身上。忙乱间但听得宜妃的脚步声声走近,佩环叮当,伴着熟悉的清芬,柔柔地包围了他。
一别生死两茫茫(三)
头顶上蓦然投来一道阴影,他睁大眼,却见宜妃苍白如雪的面庞在眼前放大。那清澈双眸中含着的,分明是浓浓的依恋与不舍。
她沉默地蹲下身来,双手捧起齐云灏的手臂,用指尖在红肿的牙痕间轻抚流连。慢慢地,她笑了,笑容柔美凄绝,如同冰山上映日的雪莲。璀璨的容光绽放在她的脸上,一瞬间满室生辉,驱走了夜的黑暗。
蓦地,她俯下头去,将唇贴上齐云灏的伤口,狠狠地吮吸着已然发黑的毒血。一口、一口,却不吐出,全部吞入腹中。
正在此时,昏厥在地的郑嬷嬷苏醒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如遇雷击一般地呆住了。片刻之后,她方才哀嚎一声,用额头重重地叩击着地面。
“天啊快来救救我主子,她疯了!她疯了!忘了父仇、忘了祖国、忘了族人、忘了一切天啊,她为了救仇人,竟然舍弃了自己的命,这是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宜妃默默抬起头来,拭去自己唇边的一抹血痕,几步走到郑嬷嬷的身边,再次将她搂在怀中。
“原谅我,拉穆萝姑姑。”
郑嬷嬷哀恸地望着她,枯瘦的指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摇头,再摇头。最终喉间一甜,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顿时气绝而亡。
“姑姑”宜妃低下头,将额头抵着她的眉心,用颤抖的手抹去她眼角犹带的一滴残泪,轻轻地凑近她耳边柔声道:“你等着我,我马上来陪伴你。”
说着,她伸手探入郑嬷嬷的怀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将逐渐僵冷的她缓缓放倒在地上,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立起身来,几步走到齐云灏面前,打开瓶盖,将里面黑色的小丸递到他的口边。
“这是什么?”钟启见状,下意识地伸手要挡,却在即将触到她指尖的一瞬间蓦然凝滞。
宜妃淡淡一笑:“这是洛神丹,服下后静坐调息,方可将体内残毒去尽。”边说边打开齐云灏的下颌,将药丸尽数喂入他的口中。
齐云灏愣愣地凝望着她,心中升起无限的慨叹:“你何苦?”
“嘘”宜妃温柔地竖起食指横在他的唇边,脸上泛起了宠溺的微笑“别说话,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你静静地坐着,听我告诉你”她攥住齐云灏的手,在他身边坐下,声音轻缓,带着一如既往的明澈和温柔。
“我的真名叫堪博尔。纳颜,是花剌先可汗温图录的女儿,花剌新任可汗纳夕的姐姐。从小,父汗爱我如珍宝,封我为金羚公主,希望我能像雪山顶上的金色羚羊一般,快乐如风、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渡过一生。最初的十三年的确是这样,我在幸福与呵护中成长,从来不知道忧愁的滋味。直到那一年,天启大军压境,我骑上我的玉兔马跟着父汗来到两军阵前。在招展的旌旗下,我第一次看见了你。那时的你正值少年,手执青锋长剑、翻飞的墨色披风下,一身银盔银甲眩花了我的双目。我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你,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销声匿迹,只有你的身影如阿拉尔雪山一般扎根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