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中的一位青年,身材魁梧、腰背挺拔。一头火红的长发松松地绑缚在脑后,长眉飞扬,眼角微微吊起,墨黑的双瞳耀眼生光。高耸直挺的鼻梁下,是两瓣薄如纸的唇,唇角微勾,总带着一弯似有似无的讥嘲。
他的目光高傲而慵懒,淡淡地瞟过熙攘的人群,眼波粼粼,总引得道路两旁对他指指点点的年轻女子们芳心鼓荡、忙不迭地红着脸低下头去
于是,无数的猜测在围观的百姓中传递这英俊得近乎邪媚的男子,究竟是谁?
车马齐整、秩序井然,转眼之间,便到了巍峨庄严的宫墙之外。金色的宫门前,身着各色朝服的天启官员们正在翘首等候。
“天启王朝礼部尚书冯正清恭迎花剌使者。”一个清越的声音铮铮地传来,谦恭有礼却又不卑不亢。
罗臻措忙挑了车帘跳下马车,容长的脸上挂满了和煦的笑意:“呵呵,劳动尚书大人亲迎,真是折杀罗某了。”
冯正清淡淡一笑:“大相客气了,请随我步行入宫,我朝皇帝正在太和殿等候大相觐见。”
罗臻措含笑躬身:“遵命。”说着,回头对随行而来的骑兵们挥手道:“你们就在宫门外候着吧。”
“是。”
“大相”马队中那红发男子忽然焦虑地唤了一声。
罗臻措回眸凝望他片刻,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了几许无奈:“好吧,你随我一同入宫。”
冯正清微愣:“这位是?”
罗臻措“呵呵”一笑道:“他是我的贴身侍卫,且是故人之子,此番特带了他来天启领见世面,望冯大人行个方便。”
冯正清笑道:“哪里,哪里?大相见外了,公子若想进宫觐见皇上,便跟着同去何妨?哪里来的行方便之说?”
那一边,那红发男子已然兴奋地从马上一跃而下,将背着的长弓箭袋抛给了同伴,迅速脱下身上的银甲,露出里面墨绿色对襟短衫、棕色鞣革腰带,黑裤黑靴,分外飒爽清朗。
罗臻措蹙了眉头,一把拽过他,悄悄在他耳边道:“一会儿进去了,千万紧跟着我,别说话、别到处乱跑”
红发男子灵活如墨色水银一般的瞳眸斜睨着他,嘴角勾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知道了,相父。”
太和殿,云龙绕柱、金砖铺地。
齐云灏端坐于鎏金九龙御座之上,冷眼望着从殿外缓步走入的罗臻措,紧紧地抿起了双唇。
十年了,这位花剌的大相,依旧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雍容摸样。
当年他追随父皇亲征花剌,曾与这位人称“草原灵狐”的大相有过数面之缘。最让他无法忘怀的,是他那一贯淡漠的神情。
两军阵前,征西大将军吴雄关剑舞如霜,寒风掠过,花剌可汗温图录硕大的头颅从脖颈上滚落下来,当场血喷如注,大半溅射在身旁罗臻措那被烽烟燎黑的面颊上。
那一瞬间,罗臻措面沉如水,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漠然抹去脸上的血滴,向吴雄关投去深深的一瞥,随即一挥右手,说了声:“抬起尸身,立即撤兵!”说完,拽紧缰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其后的几次对决,他让天启的大军真正领略到他“草原灵狐”的厉害。一次次的诱敌深入、一次次的声东击西,一次次的真假难辨,让志得意满的天启将领们处处受挫,几欲抓狂。
最后,他以三百骑兵将天启主力引入汹涌澎湃的沧阆江边,前有长河难渡,后有峡谷幽深。万籁俱寂之中,山颠的树丛间忽然传出一声号角,群山回响,仿佛藏匿了百万雄兵。
疲累已极的战马忽然骚动,嘶鸣着原地踏步不止。不知是由于寒冷还是惧怕,将士们一个个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正在纷乱间,忽听破空一声哨音,一道银光飞掠,直奔人群中身着金甲的天启君王“噗嗤”一声,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一枝利剑竟然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肩头。
北风呼啸,对面山谷上树影摇晃。皑皑的积雪之后微露罗臻措的一张脸,那脸上分明带着淡淡的讥嘲。
“呵呵,两清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花剌使臣叩见天启皇帝陛下。”
低沉浑厚的声音打断了齐云灏的神思,他抬起眼来,却见罗臻措已然屈膝半跪在他的面前。在罗臻措的身侧,伫立着一位红发青年,腰杆笔直、双手反被,正用一双灼烈似火的眸子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