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霁苦笑着站起身来,把淡淡的目光投射到林霭深处。身后,传来齐云萝絮絮的低语。
“说来真是好笑,我费尽周折助你出宫,却不道你要的东西却正在宫中不过,若非这番折腾,又怎可逼出我皇兄的真情流露?嘻嘻,那日我亲耳听他自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一滴晶莹的泪从梅雪霁的眼眶里静静地滴落,脚前的一块漫金地砖霎时溅开了一朵淡梅我要的,是他吗?
从昨日回宫到现在,齐云灏和她独处的时间并不多。听说西北边关又出了事,他一直往返于太和殿和乾清宫之间,和大臣们议政直到深夜。
回到寝宫之后,他们之间也几乎没有交流。他只是心满意足地拥着她,一夜不曾放手。而这一夜,她却辗转无眠
也许,他对她的心是真的。从他的眉梢眼底,再也看不见那种高高在上、气指懿使的神气。有的只是化不开的温柔和怜惜,有时候甚至温柔到有些低声下气。
但是,他得回她的手段却依旧是强横的,他何尝顾忌到她的感受,何尝把她的情愿与否放在心上?
他对她,算得上爱吗?
也许,这就是帝王之爱付出了,就要强迫对方接受?
齐云萝缓步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傻丫头,还踌躇什么?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眼下正握在你的手中。若换了别人,只怕夜夜在梦中笑醒呢。”
梅雪霁回过头来,望着她浅浅一笑:“如此说来,我应该感恩戴德了?”
齐云萝看着她满面的清冷,不由怔住了:“霁儿,你”正说着,忽听得亭外有人通报:“启禀梅主子,太医院太医梅雪峰求见。”
“我哥?”梅雪霁诧异不已地把目光投向齐云萝,却见齐云萝眸光闪烁,嘴角含上了一弯浅笑:“快请他进来。”
一阵脚步声起,转眼间梅雪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沉香亭外。
“臣太医院梅雪峰拜见公主殿下、梅”一个梅字出口,喉头却蓦地凝滞“主子”二字湮灭在蠕动的唇瓣间。
梅雪霁鼻子一酸,眼眶顿时湿了。她紧走几步,将哥哥搀扶起来。兄妹俩四目交视,一时间千言万语,却相顾忘言。
齐云萝见此情景也是眼圈微红,走过来轻扯梅雪霁的衣袖道:“你们兄妹久别重逢,该开心才是,怎么反而哭了?况且,今后你哥哥长留宫中,你也多了个亲人陪伴”
梅雪霁闻言心头一紧,忽然记起刚才梅雪峰自称太医院太医,莫非想到这里,她急急地打断齐云萝:“我哥要长留宫中?”
梅雪峰对她平静地笑着:“是的,我已被陛下安置在太医院,做了柳院判的助手。”
“那你的沐恩堂呢?”
一丝黯然掠过梅雪峰的眼底,但转瞬间他又淡然地摇了摇头:“关了。”
“为什么?”梅雪霁心焦了起来,在梅府呆了两年,她深知沐恩堂对于梅雪峰的意义。
齐云萝在一旁笑道:“还不是我皇兄为怕你回宫寂寞,所以就留下了你哥。”
一片愤怒的红晕腾起在梅雪霁的脸上可恶,这个皇帝!囚禁了她也就罢了,为何连她哥哥的自由也要被剥夺?难道身为帝王,就可以随意操纵所有人的命运吗?
“不行,”她一把拖起梅雪峰的手就往外冲:“我带你去找陛下,让他放你出宫重开医馆”
“霁儿。”梅雪峰握住了她的手腕:“哥哥是自愿留下的。”
“你不是”
“不,哥哥真的是自愿留在宫中的,”梅雪峰柔和的目光停驻在妹妹脸上,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指尖绵绵传来:“医馆算不上什么,在我心中,它及不上我妹子的万一。前些天你不知所踪,哥哥心如刀绞,时时自责。在这个世上,哥哥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当日明知你矫容入宫,哥哥却听凭你孤身涉险,实在失了做兄长的责任所以这一回,无论如何,哥哥要留在宫中守护你,即使身卑力薄,也要尽力保你周全”
“哥”梅雪霁把头埋进梅雪峰的怀里,热泪濡湿了他胸前的一角纱袍。
梅雪峰用手轻抚梅雪霁满头的青丝,深情的双目中也蕴含泪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