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初上,岸边的树枝垂影水中,一个半圆的镂空秋千悬在江畔,随风轻晃。
乔怀清坐进去,荡起了秋千,拨出电话的同时,目光投向天幕——
谭郁时仍坐在原位,遥遥朝他望来,沉静如远山,如江水。
这个距离,谭郁时不可能看清他的表情。
电话很快拨通。
那头传来略显错愕的男声:“怀清?”
“你就坐在那儿,别过来,听我说。”
“……嗯。”
“我当初来参加这档节目,纯属闲着无聊找乐子,以为都是小糊咖,播出了也不会有人看,我的隐私很安全,谁知道你这个大明星突然空降。”乔怀清不满地轻哼,“你让我现在的处境很被动,也给我添了很多麻烦,谭郁时。”
“抱歉……”
“但是我会给你添更多麻烦。”
乔怀清蹬地荡开,秋千晃到了银光粼粼的江面上。
“你不觉得和我在一起,你很吃亏吗?虽然我从来不信什么门当户对,但你怎么说也是个大明星,我算什么呀,别人肯定说你被我下降头了。”
谭郁时轻笑:“嗯,有可能。”
乔怀清:“严肃点!”
谭郁时立刻敛笑,声音清正明朗:“’明星‘这称呼只是外界赋予的光环,我从不觉得自己高你一等。本质上都是份工作罢了,我在我的职业领域做到了优秀,你也一样。不,非要比较的话……二十出头的大型游戏主美,似乎比二十多岁的知名演员稀有得多?”
“……算你会拍马屁。”
“陈述事实而已。”
秋千越晃越高,仿佛即将脱离地心引力,心脏却越来越沉,快要坠入江底的淤泥中。
“谭郁时……你就像这倒影在江水里的月亮,虽然实际上离普通人很遥远,可你从来不高高在上。”乔怀清停顿了会儿,兀自笑了,“但无论如何,你依然是月亮,你可以倒映在水里,我不能真的把你拉下水。”
“怀清……”
“听我说完。”
阵阵酸意如江水般上涨,蔓延到了眼眶。
“或许我担心的事在你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可我亲身体会过它的破坏力,原本很爱我的人一夜之间突然就讨厌我了,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仅仅是因为我这个人的存在而已。”
“尽管后来我们修复了关系,但我真的很怕这种事再次发生,也怕它再次伤害我在乎的人……比如你,还有我妈和我姐。”
“和你在一起,那些事迟早被扒出来,你和她们都会被我牵连,哪怕只有一个人因为我而骂你,那也是我害了你。所以我之前觉得,我们悄悄地谈、好好地散,谁也不受伤,是最明智的选择。”
乔怀清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不得不停下来缓气。
谭郁时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怀清,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说实话,我无法完全体会你内心的挣扎,但我能理解你犹豫的原因,如果你还需要时间考虑,我不会逼你——”
“你还是逼一逼我吧。”乔怀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都说了那是之前的想法,现在我想法变了,你都能自曝缺陷,我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
“谭郁时,我好想和你谈恋爱了,认认真真长长久久那种。”
“……”
“可我之前说了那么多只是和你玩玩的话,现在承认我一早就喜欢你了,真的好丢脸。”
乔怀清吸了吸气,小小声说:“拜托你强迫我一下,给我个台阶,好不好?”
“……”
不远处的人影蹭地站起,转眼间就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谭郁时伸手抓住荡回的秋千两端,用力拽向岸边——
巨大的惯性令乔怀清整个人扑向前方,撞入怀抱,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岸边的斜坡草地上。
草叶扬起又落定,视线相撞后缠绕。
不知是谁先靠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一个轻吻。
“好……我再问你一次:怀清,我们现在算是正式交往了吗?”谭郁时柔声问完,紧接着语气变得强硬,“不准否认。”
乔怀清大笑两声,搂住他脖子:“是!”
清透的月辉给幽蓝的发丝镀了一层银边,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去触碰。
谭郁时也没能例外,手指穿过垂散的发丝,抚上微凉的脸庞,闭眼再度贴上主动迎来的、柔软的唇。
月光与风缠绵,树影与吻相叠。
江岸边水声细碎,分不清究竟是起伏的江水,还是化在浓情中的蜜意。
他的手逐渐滑至怀中人下陷的后腰,几次收紧,又强迫自己松开。
乔怀清发烫的掌心贴上他的心口,含住他微张的嘴唇抿了抿,往里呵气:“都答应你了……还不上啊?”
谭郁时眼神晦暗:“刚答应……会不会太快?”
乔怀清撑着他胸膛坐起来,突然翻脸:“不上拉倒,还得我求你啊?睡觉去了。”
他说走就走,竟然头也不回。
身上霎时没了重量,谭郁时失神片刻,躺在原地慢慢平复了呼吸与躁动,接着起身,去收拾餐桌。
一通忙活下来,夜彻底静了,连树林间的虫鸣也销声匿迹。
烛火与天幕上的灯被熄灭,营地里只剩下两顶帐篷里的露营灯,散发着朦胧的暖黄光线。
谭郁时站定在帐篷前。
左边那顶是他的,右边那顶是乔怀清的。
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他扯了扯衣领,企图将身体的热度散出去些,免得一会儿过于急切,失了分寸。稍作顿足后,便朝右边走去。
然而里头却空无一人。
短暂地愣神之后,他很快想明白了原因,热度再次一涌而上,催促着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帐篷前。
拉下拉链,掀开遮挡的帘子,月光洒入帐篷,他却遽然停住了动作——
所有衣物全部堆在角落。
露营灯光映在平滑如水的肌肤上,也映在凸起的漂亮蝴蝶骨上。
后背的锦鲤随着青年的呼吸而变得立体,像是游动了起来。
“算我认输。”青年趴在他的枕上回头,起伏的曲线似外边连绵的山脉,潮湿处似月下莹亮的江水,此时翘起一条小腿,朝他勾了勾脚,“进来好不好?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