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位置也就随着每次回来的频次变得不一样。
往旁边挪了一点,又一点。
为大家悉心斟茶十个来回后,占琴落坐到了门边的位置。
司嫣兮好笑又心疼自己。
她是就这样放弃的人吗?她不是。
她中二,有追求、有信仰、信的是有志者事竟成。
更何况整个师门都等着她来拯救,等占琴落被小说女主拯救,全文he指日可待。
她头一回如此感谢夜巡的安排,能让他插翅难飞。
司嫣兮抱着竹简往藏书阁走,经过茶室时,忽然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你要不要和我换夜巡啊?”
兰亿年倚靠着墙,吊儿郎当的,“你和司小师妹关系不太好?师兄我啊,很贴心的。”
这些天,在眼皮子底下,两人的互动怪里怪气的,他后知后觉,也品味出了些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他笃定,占琴落在避开司小师妹。
等待占琴落回答的间隙,兰亿年笑眯眯地盯着占琴落绝美的脸看,没忍住地分心感慨,大家都是男人,小师弟可真好看。
见占琴落没做声,兰亿年凑近,“三盒年月酥就行。先欠着,以后你下山,你有灵石了再买。”
占琴落:“不用。”
“真不换啊?”
兰亿年不死心,“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啊?就这一次哦,以后你再想换,就得五盒年月酥起步了哦?”
占琴落轻声:“师姐待我很好。”
“哎,行吧。”
兰亿年低头,可惜地收起打开的点心盒,还以为今天能又满载而归呢。
占琴落帮着他将食盒盖回。
清澈的眼眸看向门口,自以为没被发现正悄悄听说话的粉色身影。
在兰亿年抬头抱怨的刹那,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离去的粉色身影,毫无意外地陷入人类重要的情感之一。她深深地感到愧疚。她都对他这样那样了,他还不说她坏话。占琴落到底什么品种的温柔善良小太阳。
夜巡。
占琴落静静地站着,望向不远处的禁林。
停雪的晚上,禁林里成排的树条臃肿,像沉默着团缩起的蟒蛇巨兽,盘踞一方天地蛰伏已久。
脚步声慢悠悠,踩雪而来。
占琴落回头望去。
兰亿年挥舞手臂,扬起笑脸,“啊,小师妹来不了,我替她一晚。老毛病了,又是风寒。”
“女孩子嘛,总是特殊一点的。”
他随手将吃完的年月酥油纸袋放回藏宝袋里,大方地替司嫣兮圆谎,“早上想风寒,下午就会风寒。”
“……”
占琴落神色疏淡,没什么情绪地应声。
他往燃了灵力的篝火里又丢了块柴火,本就旺盛燃烧的火苗更高起一簇,如舞蹈般热烈高昂。
兰亿年在他身旁坐下,稀奇地瞅了灵火好几眼。燃烧费灵力,又只保一时暖,并不是什么划算的策略,往常几次他们俩可从来没生过火。
兰亿年:“小师弟,你也怕冷啊?”
占琴落淡淡开口:“怕风寒。”
兰亿年:“……”
听起来怪怪的,凉飕飕的。
兰亿年想了想,又说不上哪里怪,干脆懒得想了,翻身去数天上的星星。
灵火暖洋洋地烘在身旁,比挨冻夜巡舒服多了。兰亿年伸展懒腰享受着,早知道下午就不提前睡,这会儿适合睡觉,他反倒睡不着。
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无事可做的夜晚,漫长得有些无聊。
兰亿年看看禁林、看看结界、看看灵符,看了一圈可看的,又看到占琴落身上。
他正在看古书,神色专注,白皙修长的手翻过一页书。
刚开始,兰亿年是不太喜欢他的。
同是命盘有损的人,他太明白他可能遭遇过什么。
遭遇过非人之事,还能如这巍峨高山上的积雪纯洁干净?怕是更擅长佯装得人畜无害。
他私心认定他是伪装的高手,不容小觑的存在。
可明里暗里多番试探无果,反倒自己先动摇了。
更何况……
兰亿年的视线停留在占琴落扣下的长长睫毛上。
当真是越看越好看,摄人心魂的美貌,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火光跳跃,照在占琴落妖孽的脸上,本就雌雄莫辨的美貌,清冷之余更美得更锐利几分,桃尖似的上唇,饱满下唇,清秀又妩媚,比宗门里一些嚣张跋扈,差点踩断他手臂的女修们还好看。
占琴落眼睫毛忽然轻抬,漆黑漂亮的眼眸看向他,“兰师兄。”
“啊?咳咳、咳咳。“
偷看被抓住,兰亿年扭头咳了两声,“什么事?”
“有人受伤了。“
占琴落声音平静,“血腥味很重。”
“有吗?”
兰亿年闻了闻,除了柴火燃烧的焦味外,他什么都闻不见。
“在山腰上。”
占琴落说得斩钉截铁,兰亿年不作怀疑,摁进腰间的剑起身,“我去看看。”
走出两步,又担心是清泉宗里的邪修打听来动静,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想了想,吩咐占琴落也跟上。
漆黑的夜,山里偶尔呼啸而过的怪声,期间夹杂着颤颤巍巍的哭喊,是姑娘的声音。
很快,他们果真在半山腰上发现了一位姑娘。
十五岁上下,脚崴进石头堆里拔不出来,哭得可怜。
见终于有人来救她,哭得委屈又伤心。
谈话间,得知姑娘是山底下的村民,因母亲重疾许久未愈,听说山上来了个仙人,特上山来祈福。
兰亿年:……
他小声嘟囔,就个小破谣言还在传啊,还害得姑娘家半夜上山,得亏是碰到他们,若是碰到魇鬼,连命都得搭进去。
魇鬼乃邪修死后所变,也只有他们这样命盘破碎的人,才修得了邪道。
生来做邪修,死后成魇鬼。
一想到自己若入邪道,死后会变成狰狞可憎的模样,兰亿年不免心烦气躁起来。
姑娘伤的不重,脚踝处的皮外伤,被石头划破些许刮痕。
兰亿年心想,占琴落也太敏感了,严肃得他还以为山底下是屠村了。
见姑娘哭哭啼啼的,他正要说句“小伤而已,你也太柔弱了”,刚开了个口,占琴落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兰亿年闭嘴了。
占琴落替小姑娘包扎伤口,她脸红得不行。
兰亿年立刻想到两位小师妹鬼鬼祟祟看的话本里,以身相许的故事来。
他调侃道:“占琴落,你这包扎得挺标准的,是个好夫婿该有的样子。”
果不其然,姑娘的脸更红了,埋得低低的。
占琴落:“上次看兰师兄练习包扎时,学了一下。”
“……”
兰亿年呆了呆,抱臂看热闹的手放下,不敢置信:“我就随便包了一次……你、你这样就会了?”
那可不是什么简单易懂的灵符包扎法啊!
他跟着师父学了好久才会的,紧急情况下,以伤害类灵符叠加,当作治疗灵符用。
口诀复杂、灵符顺序难背、大量消耗灵力。
他还怕时间久了忘记,手艺生疏了才练一遍,现在让他上手,还不一定记得全。
想起当时,他还抱着向占琴落炫耀的心态演示一遍……
啧,模仿学习能力倒挺强。
兰亿年不服地往树上靠,泄愤似的重重撞一下,积雪哗啦啦地簌簌下落,飘进他的衣领里,凉得他立刻换了棵树观察占琴落。
一身白衣翩跹,浓密的睫毛泛着湿意,腕下清瘦修长的手悉心叠加灵符,温柔耐心,颇有悬壶济世作派,清澈的眼眸总是宛如山水平静,有着好像永远也不会生气的好脾气。
这人天生坏种?
救世菩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