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守在天台旁边,关掉了手中的探险灯,静静凝视着夜幕下的城市与幻梦境后融合的瑰丽景象。
现实的月亮不知何时已落向西方,幻梦境的月亮却冉冉升起。
巨大球体的虚影几乎要将附近的办公楼都笼罩进去,一伸手就能够到。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然后,祂看见了立于自己身侧的塔维尔。
戚逐芳居然说不上来塔维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可能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银发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色泽,犹如一尊静默的神祇。
慈悲和冷漠在塔维尔身上交融,他偏着头,戚逐芳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的眼睛上。
祂终于明白了熟悉感从何而来。
塔维尔便是那道头戴王冠,立于石座,为子虚打开大门的神秘身影。
戚逐芳看到了塔维尔藏在面纱下的真容。
邪神正对上那双金色的,吞噬了无数星海,犹如深渊的眼睛,并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白发,金瞳。
塔维尔·亚特·乌姆尔。不知真身为何的新任图书管理员,和祂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塔维尔明显更高,身上有明显的白种人特征,五官深邃一些。
戚逐芳嘴唇颤抖,几乎无法维持住人类的形态,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意识到某件事情的瞬间,祂除却思维以外的部分都被剥离了自主权,被同源而生的本能支配。
所有的触手都发出了同一种矛盾的讯息。
试图靠近,想要逃离。
塔维尔即犹格·索托斯,全知全能的门之主人。
他,不——应该是祂,发出一声轻叹,主动上前一步。
长发化成的触手紧紧地贴在了这位图书管理员身上,戚逐芳甚至产生了某种要化掉的错觉。
无法反抗,不想反抗。
本能不受控制。
模拟出的另一套人类感官也完全不受控制。
两者完全相悖,互相冲突,彼此纠缠在一起,乱成一团。
冰凉的液体在眼眶中凝固,矛盾和割裂感把思维割裂到支离破碎。
戚逐芳再度失去思考能力。
塔维尔就这样看着祂,目睹祂失态的全过程,终于在青年眼泪即将盈出时俯身,将嘴唇烙了上去。
门之主吻上那双灿金的,完全失去了神光的眼眸,似亲吻露水,如呵护珍宝。
祂发出低低的、带着满足的呢喃,“我的。”
戚逐芳依旧在不受控制地掉眼泪和触手,在祂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忍不住抖了一下,雏鸟般战栗,脆弱得惹人怜爱。
塔维尔怜爱地伸出手,帮祂把一缕长发别到耳后,又弹了去上的那些随着泪水涌出的小触手。
亲吻的同时,祂餍足地啃咬着戚逐芳那只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球,像是惩罚,又如同恩赐,身上的愉悦气息几乎化为实质。
“吾之子嗣,吾之半身。”
塔维尔在祂耳边低语。
戚逐芳曾冷眼旁观过子虚的失控, 未曾想过自己失控时也是这般狼狈的景象。
过了许久,祂才终于将自己模拟出的、名为“人类”的思维模式完全撇去,处理好认识方面的冲突, 止住了眼泪。
和塔维尔如出一辙的金瞳眨了眨。
戚逐芳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父亲”。
失忆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
犹格·索托斯。
和祂出自同源,宛如一体的规则化身,代表所有智慧的时空之主。
“我是如何诞生?”戚逐芳脸上泪痕未干,显得有些狼狈,“这种繁殖毫无意义。”
因为“戚逐芳”在意识上是完全自主的, 且并非单纯从力量中诞生的产物。
祂的存在, 意味着犹格·索托斯分出了一部分自己——因为祂既时空规则本身。
不管出于何种考虑,都不会有任何一个外神选择这样做。
“必然和偶然。”塔维尔回答祂。
夜风岑寂, 祂拉起戚逐芳的手,一深一浅的头发交缠在一起,时间也凝固于此刻。
“我曾经做过一个尝试。”
说起这件事时, 塔维尔嘴唇稍微抿了抿, 带着些许不快, “结果以失败告终。”
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是同时存在,同时发生的。
时间的流逝不过是低纬生物产生的某种错觉, 来自宇宙之外,最高纬度的眼睛可以轻松看到这条线上的一切。
戚逐芳循着祂的目光往下探, 越过一幕幕宛如卡片般静止的画面,最终停在了地球上的1920年。
这一年, 犹格·索托斯将自己的一丝力量放入了人类女性体内,使其诞生了一对介于怪物和人类之间的孪生兄弟。
因为本身便有着巨大的缺陷,在被放逐的同时, 他们也不复存在,仅留下一片被外神力量影响的土地。
“我与他们不同。”戚逐芳冷静地指出事实,“应该是另一次尝试的结果。”
塔维尔纠正祂,随即指向某个画面,“无数次。”
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命运,也产生了无数的平行时空。但在更高纬度生物的眼中,它们就像是中途分叉,但最后又会被凝成一股的线,无论如何都会汇聚向某一处。
戚逐芳看见了自己的人类“父母”,以及其他一些面容各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