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义自己想了很久,觉得皇帝不可能只是听信了墨芙的谗言才断送自己的一生,再回头想一想自己曾经叫白家替自己做过的事,没有十桩人命也有八桩,如此算来,权风天跑了还是时候,给自己总算是留了一丝血脉,他也不算特别的屈了。
秋后处斩的决断下来,没有去管隔着自己哭嚎的家眷,权义竟然有一丝丝的松快。
隔了旬日,权义也习惯着牢里的苦日子了,一日吃饭的时候,突然进来了一个探望自己的人。
花白的头发早已凌乱,衣衫却还整齐的权义抬起头,仿佛看见了鬼一般的惊愕:“是你!”
牢门外头的那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将食盒里的三个菜并一壶酒放进栅栏里头,这才站定,说道:“权相爷,常山来同您诀别了。”
权义从容的走到那酒菜跟前,吃了三口菜,又了喝一杯酒,傻笑了一阵这才说道:“我说白家如何能够一夕之间叫人连根拔起,原来是你。”
常山连不变色心不跳的说道:“白家多行不义,是自取灭亡。”
“所以你报了香附的仇,今日特意来亲眼看看我有多落魄吗?”权义一边自然的吃着多日来第一顿像样的饭食。
“不。”常山眼色坚定:“我并非那落井下石的人,只是路过此处,想着与您还是有一段主仆的恩义,故而前来敬您一杯酒。”
权义并不想相信常山的话,哪里有被人逼迫的差点丢了性命而会原谅对方的人?
常山自然晓得权义不会明白自己的洒脱,看着权义吃的差不多了,常山向他行了个礼,转身走的决然。
常山一走,狱卒便过来,一把抢了权义手里的酒。
权义自不会去同一个兵卒去争抢,耳边任凭那狱卒叫骂,自己背过身去,眼泪流了下来。
他这一生过的没有多少时日是畅快的。
年轻时初见白紫苑的悸动,道最后自己狠心为了前途逼白紫苑自裁的时候,儿时穷困看着母亲咽了气的时候,功成名就时,人人对自己俯首帖耳的时候。
一幕幕,如走马观花一样的错过。
旬日的狱中生活,终于让权义恍然觉悟。
可终究人都只有在最落难的时候,才能看清自己最初的那颗心,最开始的那份期盼。
行刑的那一日,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相爷,站在囚车里,没有从路过的百姓眼中看见一丝怜悯。
突然,他猛然就悟了,做了这么久的官,只为了争名逐利,几时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国?若是有来世,来世他定然不会如今生一般混球,他定然要做一个不为了任何人而委屈自己心意,也愿意做一个正儿八经为了百姓名流千古的清流。
闭上眼睛跪在行刑的断头台上,万千人的人堆里,他看见两个人。
一个是脸上面无表情的常山,一个是已经泪洒滂沱的权风天。
权义嘴里无声的说了一句:“珍重。”就再也听不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声音。
荣辱一生皆化作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