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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人心向背,昭然若揭(2 / 2)

周瑜一愣,他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先找个借口,然后再说正事儿。鲁肃过于爽快,连他提的借口都答应了,一时让他不好展开。

周瑜连忙重新盘算了一下计划,并且重新组织好措辞,顺水推舟道:“子敬真是慷慨义士,若是早三十年,可不得名列八厨。”

几十年前、党锢时期,天下流行品评名士、搞“月旦评”那一套,当时就评过天下名士有“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

厨就是指本身没什么德行本事,但是仗义疏财、成全其他道德君子的人。

鲁肃随手一指送人几千石粮食,出手这么大方,可不得算作“厨”。

不过周瑜此来并不是专门夸奖鲁肃的,所以夸完后立刻话锋一转:“子敬兄,你既如此慷慨,不以在庐江治产业为念,愚弟度之,恐怕也不会安于久留在此吧。”

鲁肃这些年能有钱财粮食、周济他人,全是靠不断出卖庄中田地,是把家产底子都变现了,才勉强撑持。

汉朝豪强普遍对于田产占有欲极强,一旦一个人开始持续性卖田,那就好比后世人把北京上海的房子逐渐卖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打算移居了。

鲁肃被周瑜点破,倒也不再隐瞒,大大方方认了:“淮泗之间,不幸出了个袁公路,不治民生,竭泽而渔,一年不如一年。田卖光了,没有牵挂,留些浮财在手,也好良禽择木而栖。

公瑾也不必恭维我,我不过是觉得这等乱世,结交人情比囤积财货更有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一介土豪,若离了根基,再无人脉,有钱也必遭人算计,还不如自己仗义疏财,多留门路。”

“痛快!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周瑜为鲁肃的豁达喝彩了一声,

“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子敬,你多次以钱财助我,我今日也当给你指一条明路,不说是报恩吧,至少是各取所需。

我其实也不欲久居袁术之下,想过江投奔义兄孙伯符。怎奈伯符原本一贯也是袁术部曲,我怕坏了他和袁术的关系,为他惹来兵灾,才迟迟不敢轻动。想等他正式与袁术决裂,我再设法走脱。

所以,我也需要一人,去丹阳郡为我打探消息,一旦确知伯符有与袁术决裂的心迹,哪怕尚未明发,也好先知会与我,让我有所准备,以免临行措手不及——子敬兄并无官身,过江也不会引人猜疑、注目,乃是最好人选。

而你只要愿意去丹阳,但凭我与伯符兄的交情,我手书一封由伱带去,立刻便可得重用,不知子敬兄意下如何?”

周瑜这个提议非常突然,尽管鲁肃早有去意,但他毕竟还在观望,没想好到底去哪儿。

在鲁肃看来,往南去投奔诸葛玄,或者往东南投奔孙策,抑或往正东投奔刘备,都是可以考虑的,需要再慢慢观察这几人的秉性。

贸然答应周瑜的话,就等于定死了投奔目标,不得不慎。

他犹豫了几秒,反问道:“我虽无官身,但毕竟族中家眷、奴仆、护卫相加,也有近千人之多。从居巢渡江,必然要沿濡须水走水路,出濡须口。如此大动静,守将肯放我离去?”

周瑜想了想:“虽无万全把握,但今日子敬你指囷相赠,我倒是有了七八分把握——桥公令我再额外筹一批军粮,这本非我分内之事,我若抗争,还是可以和他打打嘴皮子官司的。

但我今日得了兄这几千石粮,暂且忍了这口气,先去交差,自然会寻机跟桥公分说,让他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届时所虑者,唯有刘勋的巡查水军。

不过听说近日豫章甘宁猖獗于长江,刘勋的水军应该也不敢四处乱晃,只要出了濡须口,应该就安全了。甘宁似乎并不拦截民船,应该是诸葛家乐于见到淮南百姓南逃豫章,故意纵容。”

鲁肃听完,这才再无疑虑,表示这就准备让族人收拾,最后还没脱手的屋舍,以及最后十几顷田,也尽快脱手套现。

临了,鲁肃还补充了一句,说西囷的粮食,等他的族人家奴搬运完行粮后,如果拿不动的,也归周瑜了。周瑜也不好意思再占鲁肃便宜,只说到时候会给他折价成马蹄金,便于他一路轻便携带。

……

搞定鲁肃之后,周瑜次日一早便从居巢县南下,直奔濡须,到桥蕤的将军府求见。

桥蕤听说前天下达的新一轮筹粮令,周瑜居然这么快就办妥了,也是非常重视,连忙在自家正堂接见周瑜——

其实桥蕤都没指望办成了,只是想做做样子,显得自己很勤勉。

他也知道随着春谷县那场大败,水军损失太惨,已经没法掩护陆军发起新的攻势了。

两人分宾主在正堂坐定,桥蕤吩咐侍女给周瑜上了葱姜花椒茶汤润喉,周瑜喝了两口,就开始谈正事。

他先把自己如何努力办差、多么不容易、全靠有义士鲁肃慷慨解囊,前后原委仔细说了。

桥蕤一边听,一边也附和赞叹。

随后周瑜就话锋一转,单刀直入道:“桥公既通情达理,有些话我也不藏着了,想必桥公也能理解,让人仓促捐出千石粮食,若说毫无所求,那是不可能的。

这位鲁少君所图,无非是觉得留在庐江,产业多半会被人算计谋夺,他想去一处太平之地定居,这才将存粮献出。我受人之礼,自当忠人之事,便请桥公届时开具一些过濡须口的符传,放他一行过江。”

桥蕤吓了一跳:“过江去投敌?!”

周瑜:“并非就近投敌,我已与那鲁少君约法三章,让他去芜湖、牛渚,寻丹阳孙伯符。桥公,你与伯符也有旧,伯符也是陛下旧部,去他那儿躲避战乱,总不算逃民吧?”

桥蕤跟孙策当然很熟,听了这话便支吾道:“若能保证是去投孙策,那倒也罢了。只恐这鲁肃未必有此坚贞,能矢志不渝。此去芜湖还要航行百余里,中途需经过逆贼诸葛瑾镇守的春谷县,万一他图省事直接投了诸葛呢?”

周瑜见桥蕤依然前怕狼后怕虎,心中也不由微微有气,他觉得,如今之计可不能一味软弱求告,便换了个语气:

“桥公没见过鲁少君,难道还信不过我么?我与他相知甚深,自愿为他担保。再说人家千石军粮都捐了,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真要较真起来,桥公,我也算略懂水战,半月前濡须口被劫寨那一战,贵军追击半夜,号称杀伤敌军三五千众。可依我后来观察水寨残骸,当时你的大船都被堵在了濡须水内,无法出江追击。

按朝廷法度,就靠你那点走舸配备的弓弩箭矢,怕是都不够追击战果之数吧?而且我看你泊位调度、提前将粮船泊靠于江边民用泊位,期间种种作为,都有偷懒违度之嫌……”

周瑜连着指出桥蕤此前数次战败的失措之处,以及战果的疑点,然后才图穷匕见道:

“桥公,你也不想那些疑点,被人注意到吧?”

一直怕担责任和稀泥的桥蕤,这才瞳孔巨震,忽然扭头死死盯着周瑜:“公瑾你还懂水战?早知如此,应该奏请陛下为你升官,助我一战才是。”

周瑜笑了,不置可否。他如果想表现,早就表现了,袁术这种看重门第之人,对于祖、父两代出过太尉的人家子弟,会不重用吗?

只是周瑜自己低调藏拙,不想给袁术卖命罢了。

桥蕤最终不得不彻底放弃,颓然坐回坐榻上,表示这就为鲁肃一族、出具一份从濡须口出江的符传。

然后立刻让人取来笔墨和大印,当面给周瑜办理。

周瑜拿到放行符传,这才潇洒拱手,飘然离去。

周瑜走后,桥家正堂的屏风后面,才转过两个分别约摸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顾盼神飞。

她们立刻扶住神情委顿的桥蕤,气愤道:“父亲!刚才那人是何来历,看他相貌倒是不俗,没想到人品如此歹毒,竟然威胁父亲。”

桥蕤连连摆手,示意不要声张:“你们懂什么!以后会客时不许你们再在屏风后偷听!”

……

周瑜离开桥府,拿到了符传,便马不停蹄又赶回居巢县,第一时间把符传送到鲁家庄,亲手交给鲁肃。

鲁肃经过这几日收拾,也把能变现的都变现了,不能变现的也都一纸文书送给周瑜,然后卷起细软直接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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