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吴良民,颜笑东这小子更冤。”在说这话的时候,卫书记的脸上并没有那么沉痛,可能是因为颜笑东是做区长的,他对颜笑东没有吴良民那么感同身受吧。
“您说说。”听完了吴良民的事,韩星更有兴趣听更冤的颜笑东的故事。
“很多事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到的通报和议论,但颜笑东这个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他是个苦孩子,也是个天才,他的故事,在海洲也有点传奇色彩。当年,颜笑东是以全市高考状元的身份被浙大录取的。凭他的分数,北大清华可以随便去,但是他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只好上了浙大农学院,学农学国家可以给补贴,而且可以免一部份学费,省钱。四年大学,他没有花家里一分钱,全是靠奖学钱和给人家做家教维持下来的。颜笑东天生就是个做领导的材料,大三的时候就当上了浙大的学生会主席,这在浙大是比较少见的。浙大设立公共管理硕士点的时候,他的导师,也是浙大的副校长、管理学院院长一眼就相中了颜笑东,认为这个学生大有培养前途,颜笑东也凭借省优秀毕业生和省优秀学干的双重光环被免试直接录取为研究生。毕业以后,他的导师向曾经在浙大进修过的一位做省委副书记的学生推荐,让他到省委办公厅做工作,省里的领导也答应了,他当时要是去了,现在也应该是副厅级以上了吧。可惜了。”
“那他怎么没去呢?”省委办公厅和海洲的一个区起点不可同日而语,韩星对这个太了解了。
“凑巧了嘛。那时候咱们市政府搞人才战略,向各大名校直接招聘研究生到基层担任领导干部。颜笑东就动了心了,凭良心说,他那时候的想法是真诚的,咱们海洲那时候的经济发展水平在全省还是比较靠后的,颜笑东是海洲人,他一来觉得应该回乡为海洲的经济建设作项献,二来觉得在省委办公厅做个小办事员也施展不开,不如直接到基层做个领导,反而能大显身手。凭良心说,就凭他这个出发点,我觉得他应该可以做个好干部。”卫书记并不掩饰他对颜笑东的欣赏。
“这个想法也不错啊。”放在韩星的角度,他觉得如果是自己也可能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宁**头不做凤尾,对于有抱负的年轻人来说这种做很正常。
“你说的有道理。”卫书记同意韩星的意见:“事实也是这样,颜笑东到了海洲,直接被任命为靖海下面一个镇的镇长。事实上,那一批进的十来个研究生整体素质并不好,普遍眼高手低,对基层工作很不适应,反而天天抱怨老百姓愚昧、干部没素质,大多数都没坚持一年就跑掉了。可颜笑东不同,毕竟是苦孩子出身,也善于和不同层次的人打交道,工作踏实,有路子,很快得到了乡里和区里的认可。干了两年,颜笑东被提拔为党委书记,以后又做了区委常委,常委副区长,区长,全是实职。而且,他在每一个岗位上的表现都很优秀。其实我们都清楚,靖海的区委书记老李年龄已经大了,比我还大点,估计年底就要退出一线,到市人大政协什么的做个副职,区委书记的位置,肯定非颜笑东莫数。我们海州的一帮县处级干部在一起议论的时候,大家都说,在三十五岁左右的这一拨里,颜笑东是最有可能升到省级高干的,年富力强,有干劲有魄力,有文化有学历,什么条件都有,就等着青云直上了,没想到关键时候出了这么档子事。”
“究竟是哪档子事?”韩星一直奇怪,颜笑东是被停职审查的,这种事性质应该不会很严重。
“生活作风问题。”卫书记一语道破危机。
“他的家庭生活不幸福?”按说,像这样年轻而又有前途的干部应该能严格要求自己,生活上不至于太过糜烂,出这样的事,往往能从这方面得到解释。
“恰恰相反。”卫书记的回答有点出乎韩星的预料之外:“颜笑东是在做镇党委书记的时候成的家,当时他也是全区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个没有单身的党委书记。之前,很多人给他介绍过对象,他都没有同意。最后,是区委书记亲自给他许的媒,老岳父是海洲有名的水产品加工业的大亨,玉珠集团的董事长,资产没有一亿也有好几千万。老婆也很漂亮,又是独生女,而且家教良好,非常贤惠,还给颜笑东生了个大胖小子。很多人都说颜笑东精明,不见兔子不撒鹰,最后终于娶了个宝,不用费一点心思,就财色兼收了。他的老丈人对也很是引以为荣,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人家提到颜笑东,他都会乐得合不拢嘴。老爷子真是把他当亲儿子看了。”
“那怎么会这样呢?”这个颜笑东,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韩星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从前的刘彪,和这个颜笑东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刘彪书生气很重,颜笑东却是杀伐决断、老辣非常。
“还是那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也是刚知道这么档子事。这颜笑东看起来挺成熟,做事极分寸,没想到却是个情种。颜笑东读高中的时候,恋上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儿家境很好,父母亲在供电局工作,长得也不错。如果这事成了,倒也是一段佳话。可惜颜笑东是个农村孩子,穿着很土,又是个高中生,自然看不出什么风度,虽然成绩非常好,人家却不大把他放在眼里,这事就没成。”
“这也不算什么。”韩星知道,哪个少年不善多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他当初和晶晶,也不是一段单相思?如果不是后来有那段奇遇,可能晶晶永远心里都不会有他。想起晶晶,韩星心里又是一痛,不知道董小方他们的药试验得结果怎么样了,等会打个电话问问去。
“是啊,本来不算什么,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可颜笑东这样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特别执着,那段感情可能一直压在他心里。颜笑东回来后,碰上他们高中毕业同学毕业十周年聚会,那时候他已经做了镇党委书记兼县委常委了,风度、气质和从前自然是大不一样了。”
“结果就遇上他从前的那个女同学了是不是?这没事搞个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还真是不假。”韩星并没有灾乐祸,但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有点好笑。
“什么拆散一对是一对,难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个样子?真是世风日下。”老爷子很不高兴。
“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您别在意,接着说,接着说。”韩星连忙回口,这老头古板,不能在他面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唉,还就给你说着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他那个女同学倒没什么,成绩枉为不大好,后来上个中专,被照顾在供电公司做了个文员,在龚断部门,本来经济条件是不错的,可找了个老公却不大争气,事业无成也就罢了,还在外面吃喝嫖赌,把个小家整得很是潦倒。你想啊,这一个余情未了,一个意气难平,一来二去的,可就对了眼了。这个颜笑东,可真他娘的不值。”
“事情是怎么出来的?”纪委能当机立断作出这样的处理,显然是铁证如山,毫无异议。按说,以颜笑东的身分,做事应该非常缜密才是,就算是在外面有点什么,也不至于轻易暴露。纸里包不住火,那是说普通人的,象颜笑东这样有钱有权有脑筋的人,完全可以把事情做得滴水不露。特别他当前正处在非常时期,自然会愈加小心,不可能在关键时刻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