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难醒来,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视线一晃,天翻地覆,画面没了声音没了,但仍然能够感受到皮肤在大地上被灼烧,好像自己是一颗生鸡蛋摔碎在马路上,慢慢地被煎出不透明的颜色。
“因果……”他不自觉地喃喃,忽地清醒了过来。
夏日的白天来得早,太阳一绺一绺地升起来,知了叫着,他穿上衣服书包钥匙一概不带,迫切地去推开门,所有热的吵的耀眼的混乱的都涌了进来,他突然感觉目之所及的事物像颜料一样滴下来,正巧对门也推了开,那张油画似的脸仰起来,眼边的淤青像开了一朵玉兰花。
“早——”她拖着长音,要朝他挥手,却见他横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她被抱得喘不上气。
他感觉到她的抗拒,这才松了些让她喘息的空隙,但仍然不松手。
“怎么了呀?”她那时候说话还带着些稚嫩的黏音,黏得他心痒痒的。
“我做了个噩梦。”桓难把脸蹭在她的头发上,含糊其辞地说。
因果就像以前过家家那样,伸出手来回抱他,拍拍他的背,哄小孩似的说:“不要怕,不要怕。”
他放开了因果,但仍然执着地握着她的手,她被他牵着手走下楼,问他梦到什么了,他说梦到一只死掉的蜈蚣。
因果想起有人放在她桌上那么多条腿又那么长一节身子的蜈蚣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嘟囔着好恐怖的噩梦。
走到斑马线,他叮嘱因果说“必须得到了绿灯才能走,早一秒都不行”。
她觉得今天的阿难格外唠叨。
啊,红灯好漫长。
因果用手去遮挡刺目的阳光,但光仿佛会烧穿她的手心似的仍然让她的眼睛睁不开,于是她索性把手挪了开,直视那太阳,她的眼睛眯得更紧了。
小孩子总是爱玩些无意义的东西,但她感觉难受了自然就会把脸转过来,但是平着转过来就只能看到他的手臂,非得仰着脸才能看到他的脸,却被他向下凝视的几乎没怎么眨过眼睛而泛起红血丝的双目吓了一跳。
“你睡得不好吗?”她天真地问。
他终于眨了一下眼睛,稍微湿润了些眼眶,他撇过头去望对岸的红绿灯,手却攥得更紧了些。
“不太好。”他感觉自己神经过于紧绷了,短暂地闭上眼用另一只手摁在晴明穴揉了揉,又觉整个人像狗尾巴草似的抖了一下。
有点晕,他差些向前倾斜了过去,被因果揽上了腰阻下了,桓难睁开眼睛看她,她好像在张口说话,但是什么都听不见,多了好几条颜色的轮廓,还在不时的偏移,找不到身体的重心位置。
可恰逢此时一片红的余光里亮起了绿,她的声音像突然停了伴奏但仍然在唱的歌。
“绿灯啦!”
他可能是中暑了,得回去才行,但是上下左右哪边是哪边?
因果见他没有动静,但这绿灯又过得快,错过了这一次就真的要迟到了,于是拉着他的手便要拽着他往马路对面跑。他自然而然地跟在后面,他只知道因果在那里,而他绝对不能松手,可是身体好沉重,像有一万斤的铁压在身上。
“快点呀——”
她的话很长很长,就像莲藕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