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肠子用双手扯出来像即将要进行跳绳那样,甩出来,再伸进血肉模糊的腹腔,你一定跳过一整个班都参与进来的大长绳,现在一整条绳子都缠绕在一起,很难挥动起来,现在他需要用这根肠子把他打包起来,可不能是像耳机线那样。
因果想到了千张包,因为需要不让食物散架开来,她想起的是绑千张包的那根绳子,她似乎比起千张包本身更喜欢吃那根绳子。
更喜欢忠难用手指把细细的一根绳从身体里扯出来……他的手指和细细的绳都沾着她的唾液,在没看到尽头之前一度以为他能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扯出来。
因果躲在墙边手里的手电筒一直照着地下,她偷偷吞了口唾沫,忽然间一只老鼠迅疾地闯进那手电筒照出的中心,蹭过她的脚后跟,因果本能地闪躲,没留意到黑暗中的石头,此时忠难已经听到了声响停了动作,她一跤往后跌坐,手电筒乒乒乓乓地滚到了一边,白光往这边晃又往那边晃。
蹭破手掌了……好痛啊。
与忠难那张计划之外的脸长久对视,他方才开口:“怎么回头了?”
难道在他的计划里因果会因为太怕黑赶紧逃回家吗?就像小时候关了灯之后怕鬼追上会迅速跑到卧室里盖上被子以确认鬼不会入侵自己的领地那样。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会跑,长大了甚至都不敢踏出一步来。
因果看了一眼蹭破皮的手掌,又看向手里正握着一段肠子的忠难,沉默了好久才失落地说:“……是不是看不成电影了?”
他几乎没有眨眼,因果看不见他的睫毛扇动。
而后把肠子塞了回去,因果望见他把一只手的手套摘了下来,干净的海绵宝宝和带血的海绵宝宝,看起来中间有一条楚河汉界。
他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去把地上开着手电筒光的手机捡了起来,打开屏幕光就从后面转到了前面,把他溅了血的侧面照得曝光过高,他用着不沾血的手滑动屏幕,在确定了有一本电影有十一点的场后转过头来说:“差不多,看完还能去吃烧烤。”
因果的肠子在这时候不争气地蠕动起来发出噪音了。
“可是我现在就饿了……”她还有意无意地瞥向躺在地上的嘴里被塞满碎器官的东西。
忠难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地上起来的时候顺便把塞进他嘴里的一颗牙齿抠了出来,因果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但蹭破皮的手掌和包着石膏的手腕使她寸步难行。他弯身把地上的小手电筒捡了起来,蹲在因果正正面前,把那颗烂牙用光打得明明白白。
“这个人吸毒,肉质不好,”他把这颗烂牙像是地球仪那样旋转过让因果看清了它方方面面的残缺后顺手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又凑近了她一些,“回去吃零食吧。”
忠难的脸在适应后的黑暗中清晰可见。
正因太过清晰,因果视线才飘忽不定,说不出诸如你不在我身边我寸步难行一类的话,只能一直飘,但一瞥过去那个躺在地上一片血肉模糊得看起来不像人的东西一下就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而她本能地咽了口唾沫,却突然被忠难用那只干净的手掐上了脸,他给掰了过来强迫她只能注视他月光下的脸。
“你到底是因为爱我所以才想吃掉我还是只是单纯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他的手越捏越紧,因果感觉越来越疼,她被这声一下靠近而带着怨意的声音吓到闭了眼睛。
“你对这种劣质的人都有食欲?”他的声音居然有些发抖,“那你的食欲到底是什么?”
“食欲就是饿啊!还能是什么啊!”因果睁了眼驳斥。
他倏地松手起身,因果小小的缩成一团凝望着他,他去摸脖子上被她用自动铅笔刺的口,然后就这么一直摩挲这伤口上的创口贴光面转身念叨着:“那我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鞋底蹭着满是碎石子的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走到那尸体面前马丁靴一脚踹了上去,他用手把脸从额头一直抹到下颚,因为一只手还戴着黑手套所以只有一边的脸抹上了血,他的眼睛从食指与中指之间凸出来,睁目不眨,死盯着那句尸体,再次重复:“那我和这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因果注视着他夜色中快与黑融为一体的背影,依稀还能辨认轮廓,她晃晃悠悠地扶着墙站了起来,看着手心蹭起的皮,下意识去用舌头舔,吃了一嘴石灰味。
忠难似乎在尸体的嘴里掏什么东西,散了一地的零散器官,因果再抬头已见他又走来,风衣的角被刮了起来,行至她面前,半面血在黑夜中是阴阳两面,他让她伸出手,她一只蹭破皮的手瘦瘦小小的,他把握成拳的手展开来,那些好的坏的牙齿噼里啪啦地往下撒,她一只手根本接不住,只留了仅仅几颗在手心里,其他的都撒了一地。
“还要谁?郭怀仁吗?”他出奇冷静,“要我杀多少人你才肯真的只看着我?”
因果感觉手里那几颗烂牙还带着粘液恶心的要命,但是窒息的空气让她根本不敢肆意妄为。
他看向因果那包着石膏的手腕,冷笑说:“又加了一个新的?”
“我根本没有真的要你去杀人。”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一个笑话?”
“……”
因果肚子好饿。
她突然觉得其实吸毒的人肉也不是不能吃。
“你买电影票了吗?”她仰着脑袋,突然扯开了话题。
沉寂了几秒,他因怨意而起的急促呼吸平稳了下来。
因果的脸在月光下平静如死,好像在说什么都别管了,生死也好你的执念也罢,我只想知道十一点的电影还有没有连在一起的座位。
再拖下去就赶不上了。
“……买了,7排中间。”
天啊,好绝佳的观影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