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叫百官听了都笑起了我拉老爹垫背,忒没出息,我爹更是摇头闭眼叹了口气,一容家门不幸。
我愁苦,这丢人的事儿也确凿怨不得被人奚落,只能给先皇爷磕过头,抖着手老实道:“小生——小生不敢欺君,回禀皇上,这真是因了爹……不不不是爹他写错字儿,是小生小时候听爹讲过十四廉君子,太久了……故事没记住,却只记住我爹说……廉么,就是舍身外物,去身外事,不苟取,不盗作……还有什么——霁月孑正一身,无利无冕一世,方为不阿之人。故小生一直以为,廉字儿头上那点儿,不就在外头么,不就是身外物头上冕么,照这意思便就以为……以为是没有的呢,后来读书,也不曾仔细留意过……小生这实在实在有罪,治学不严,玷污圣贤,望……望皇上降罪。”
岂知先皇听了却坐在上头一抚掌,哈哈大笑竟觉有趣儿,指着那阅卷官道:“听听,刘侍郎你猜得不差,这娃娃写错一字儿果真有来头,还挺在理儿。朕听着,倒觉得圣贤都要把那点儿改掉才是。”
我简直懵顿了,脑袋都转不动,只听见周遭议论嘈嘈也不知是说好还是不好,当场冷汗透着身上的衣裳往外冒,情急间好在我爹及时跪了道:“皇上明鉴,说文有言,堂之侧边曰廉,故从广。这劣子信口开河找理开脱,实在是孽障,老臣教导无方,求皇上责罚。”
“咳……咳,罢了。”先皇爷笑得摇头,抬手令我爹起来,“你爷俩儿一口一个降罪责罚,说得朕像是问罪似的,朕不过实在好奇一二罢了。朕还猜着,小三郎这廉字儿少了一点儿,是不是在说……朕这朝廷,也少点儿清廉……”
一言轻飘落下却好似雷霆一钧,先皇好巧不巧在此言一顿,殿上沸然人声即刻止了,百官面目都带上惊怕之色,我就更是吓得头贯冷血眼前一花,连忙匍匐下去:“小生不敢!皇上明——”
先皇抬手止了我话头,令我勿怕勿躁,接着目光一一扫过在堂的人,才接着徐徐道:“朕知道你不敢。你这错字儿,竟也是孝心……是记着你爹的话。”
他转向我爹,幽幽叹了口气,还是笑道:“太傅这儿子养得好啊,心底儿干净,孝顺,骨子也善。”
我爹低着头,颤了手躬身谢赞,我也是又磕了好几个头才缓过来口气儿,又听先皇问我:“小三郎,往后想在哪部任职啊?”
这问我倒还记得,我抖着喉咙道:“回回回皇上,御御御史台。”
“怎么还结巴上了……朕又不吃人。”先皇一时沙哑地笑起来,那眼睛弯起的弧度叫我忽觉有丝熟悉,那熟悉却在他年岁雕琢的脸纹里渐待消弭,变作了沉沉,“好,御史台好,你这性子……也合该选御史台。”他点了下手二人道:“张大夫,梁中丞,往后你们带着他拾掇拾掇罢,朕瞧着……咳,这孩子是个好的。”
圣躬不愧金口玉言,这春风化雪般的三言两语,竟就把我好几年的念想给弄成了真的,我一时都没回过味儿来,还是看见我爹给我使眼色叫我谢恩,我才赶紧谢恩,旁边儿御史台的人到先皇跟前儿领命,我便又愣愣偷眼儿往那两个领命的人当中一看。
那便是我头一次见着梁大夫——当时他还是梁中丞,年轻了七八岁,却还一样干瘪的瘦,凹目鹰鼻双眼锐直,只乌纱帽下的头发倒不似如今的稀稀拉拉半百灰花,还尚能见着几缕黑。
他那时同皇上说:“皇上,台里人事变动惯常大,今年更甚,微臣敢请皇上今科多点二人入台。”
先皇听罢点头,忽而想起什么往堂下一指:“适才那沈姓学生,是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