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娘曾带我看过赵正激恼京师的戏台子,故那日我带去的便是陆显之的书。
我同娘念的是赵正和侯兴捉弄悭吝富户张员外那回儿。虽我十五岁上学问依旧不怎样,但做了侍读后为了瞧这类故事还是将大字儿都认得全,故也没似从前还要娘提点我生词儿,兀自读得绘声绘色极为卖力,赵正这故事本身也有趣滑稽得紧,然我读着读着正兴头上却瞧见我娘沉沉睡过去了。
我合上书有些兴致阑珊,“娘你不听了?”
因在家里我爹和二哥是老古板不许我看杂书,大哥又从了武不爱好这类花花肠子,惯常同我捡这些书看的就只有我娘。
我俩将这些本子都藏在老爹书房前的池子边儿上,青苔绿画叉的石头下镇的就是。
我记得我娘喜欢这类市井故事,我也爱给她念。
然这回我娘没听我念下去,亦没答我话。
爹和哥哥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爹来拦开我的时候我正要给娘掖被角。
娘的手都没盖进去,我不知我爹在忙慌什么。抬头要同他顶嘴,我却见老爹哭了。
一竿子丫头婆子大夫涌进屋后头还跟了两个太医,我挺害怕,抓着老爹问他们来作甚。
我爹把我固在床边儿,他自个儿又被大哥扶着,我俩泪眼儿看着泪眼儿,他突然说:“老幺,你送送你娘。”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娘这是没了。
我就成了个没娘的公子。
如今又没了爹,我终于连个公子都不是。
……
“……清清。”划拉我脸的指头轻轻拍起来,见我不醒他有些急,“稹清,醒醒。”
他指尖挺温和,这温和自我娘去了后多年未曾有过,我竟有些贪恋,迷糊一伸手抓住脸上的指头,那指头却竟不似娘的柔软,而是骨节分明的厚热。
不是我娘。
我睁开眼,一室的柔光映了窗纱透入的夜色,床边是皇上正俯身皱眉看顾着我,见我醒来他终于松下口气,可抚我脸的手却也没放下。
他俊眉间沉浮薄愠,低头唇角在我额际印了印,痛道:“国公怎又将你给打了。”
【伍陆】
我近在咫尺地看着皇上,是眼皮子疼眉骨也疼,身上腰腿肚子背脊梁都是疼,但看着他我竟觉得这一身疼得都不虚妄。
我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他,喉头哽咽了好一阵,闷声问他怎么就来了。
他被我这忽然一抱撞得嘶了口气,好笑道:“底下人说新来的爷进门就甩脸子,那脸子还是青的,我能不来瞧瞧?”
他在作笑话闹我,可我心里脸上都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我现在只有他了,我想。
我嘴上不说脸上一片青红,但心里是江河湖海汹涌,我不知皇上他知不知道我心里的苦楚。
我盼他能知道。
皇上听我不答话,便只轻轻拍着我后背,叫我平静些,他在,他在。
“想哭就哭出来也好些。”他情理俱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