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霆喉结在沈宝寅的掌心下面滚动一下,安静地说:“我是丰霆。”
沈宝寅看清楚是他以后就沉默了,把手飞快地收回去,在他背上蜷缩了一下身体。
丰霆走了好一会儿,感觉他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这也太没防备了,随便来个谁都能把他带走。
丰霆有点儿头疼,沈宝寅这么叛逆纵欲,可心智和外表又确确实实还是个孩子,这种反差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有点儿痛心,又有点儿厌恶。
这个时候,他还只是用怜悯心疼的目光看待沈宝寅。
沈宝寅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短暂遇见,永无深交,他一直这么认为。
那天下了雨,路灯落在水洼里,折射的光芒像几簇烟花。
他背着这个瘦瘦的臭小子走了很久才走到窄巷尽头,沈家的车停在路口,司机帮忙打开后座的门。
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丰霆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沈宝寅从自己背上翻下来抱在怀里并且往车里送,这时,一阵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在他耳边。
“妈咪,我不知人生这么辛苦……”
含糊不清的,像句梦话。
丰霆愣了愣,低头看向沈宝寅的脸,这个人正紧紧地、痛苦地皱着眉毛,一滴眼泪,润湿了长而密的黑睫,沿着眼睑的线条从太阳穴流下来。
真的是梦话,听力稍微差一点,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在梦里,他都痛苦不堪。
丰霆的掌心感受到了滚烫的湿意,那一刻,他突然才发现,沈宝寅的沉沦是带着痛意和不甘的,沈宝寅不喜欢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可他年纪太小了,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释放和疏解心里的苦楚。
那么多的酒精,沈宝寅都不开心,丰霆记得,沈宝寅小时候是一根冰激凌就能哄好的乖孩子。
那次回去,沈家又是一次人仰马翻,沈振东气得要把沈宝寅用冷水泼醒,家里的帮佣七手八脚的把暴怒的男主人拦了下来。
很多人想来帮忙照顾沈宝寅,丰霆觉得他们有点吵,轻声一一拒绝,亲自把沈宝寅放回卧室,然后,静静地把四肢纤长五官也已长开的沈宝寅端详很久。
沈宝寅睡觉的姿势很奇怪的,双腿蜷缩到胸口,两只手紧紧抱在膝盖上,像只在滚水里备受煎熬的红虾,又像在子宫羊水内,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丰霆一直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地救自己于苦海,每个人也只能管好自己,沈宝寅不归他管。
可就是这个冬天的晚上,香港最热闹圣诞夜,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别墅外不知哪条马路的店铺传来的圣诞钟声,一个从不礼拜的虚假信徒,在这天受到圣父召唤,第一次想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