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不觉轻绽出笑意“你的名字才真是属于古代人的呢!”纤雨莞尔道。“清狂,清狂,‘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现代哪有人会取这种名字呢?老实说,头一回听到我还以为你口齿不清说错了,特地跑去向你爸爸确认呢!”
“‘无端轻薄云,暗作廉纤雨’,你还不是一样。”段清狂不服气地低低咕哝。“而且,这哪能怪我?应该怪我妈妈才对呀!”
“是你妈妈帮你取这名字的?”他妈妈倒也风雅。
“不,因为她爱写毛笔字。”
“咦!”名字跟写毛笔字有关系吗?
“她爱写毛笔字,又喜欢耍帅,不管要写几个字都是一笔写到底,龙飞凤舞得没人看得懂,还自以为很高明。”趁她不觉,段清狂悄悄轻吻上沁出淡淡茉莉花香的秀发。“我爸爸说要报户口时,妈妈特地写了一张毛笔字交给户政事务所的职员,很得意的说那就是我的名宇,户玫事务所的职员研究了大半天之浚,段清狂就变成我的名字了。”
“看错了吗?可是看错了也可以马上更正过来呀!”“绍兴师爷”终于结束了,纤雨收回专注在萤幕上的目光移向他。
“她死要面子嘛!”段清狂喃喃道。“怕人家反过来说她字写得不够好才会看错,所以,她就硬着头皮要她可怜的儿子背下这个古早派的名字,害我从小被人家笑到大,连老师都问我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人。后来人家问我叫什么,我都说我叫段青王,反正念起来差不多,字看上去也差不多,只是稍微省略了一点而已,好几个小学同学到现在还认为我真的叫段青王呢!”
瞧他说的委屈又滑稽,纤雨不禁失笑。“难怪难怪那时候你同学来找你,我都觉得他们叫你的名字叫得很奇怪,原来是是差不多先生。”
“是差不多呀!”理直气壮地挺挺胸脯。
“那你本来应该叫什么?”
胸脯缩回去了,段清狂瞄她一眼,叹了口气“段津瑞。”
纤雨闻言不由一呆“这未免差太多了吧?”
“这样你就知道我妈妈写的毛笔字有多潦草、多”轻咳。“难看了吧?”
“这也许是”纤雨也轻咳两声。“是因为她写得比较抽象,所以看得懂得人不多吧?你知道,就像毕卡索的印象派创作那样。”
“毕卡索?”段清狂不敢相信地睁大两眼,半晌后,他才失声大笑。“天哪!纤雨,你要安慰人也不是这样的吧?不过,我就是爱你这样!”说着,他放肆地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似的轻刷过去。
纤雨震了震,马上自厚实的大掌中收回自己的头发。“你该回去了!”如果不马上终止他的踰矩行为,他肯定会越来越放肆,最后又要如同上回那样失控了。
两眉一挑。“赶我?”
纤雨轻叹“不是赶你,你明天早上有课不是吗?那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教授调课。”
“那”纤两窒了窒。“我明天要上班。”
“你还不是要等那家伙回来。”
“可可是我还要洗澡”
这回涣段清狂叹息了。“你忘了吗?纤两,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啊是吗?”除了他,还有谁会记得?达她自己也早就忘了。
“这个”段清狂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取出一只样式古朴雅致的玉镯子,硬拉来她的手套上。“送你。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玉,但也是我打了好久的工才够钱向我同学买来的。听说这是她妈妈家里传了好几代的宝贝,她妈妈死后就变成她的了,但是她不喜欢玉,所以就卖给我了,她说她宁愿要钻戒。”
他笑咪咪地又从红布包里拿出另一只铜戒,戒面上镶着一块质地色泽与玉镯相同的方玉,玉上隐隐几丝诡异的天然暗纹是最大的瑕疵。
“听我同学说,这是用雕制玉镯的碎片做成的,所以是同一块玉喔!”他意有所指地说,同时很开心地把玉戒套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她欣赏了好一会儿,的确不是上等玉,质地与色泽都不够纯粹,但识货人一眼即可看出这两样东西都具有相当年代,是货真价实的骨董。无论如何,她就是喜欢这种年代久远的的古雅事物,无论它是上等货或下等货。价值应该是由心论定,而非金钱。他的确很了解她,但是
“我不能收。”她要取下来还给他。
“如果你还给我,我会马上拿回家把它摔破,连同我的戒指,”他仍然在笑,笑得灿烂无比。“然后把它们全都吞进肚子里,说不定它们会噎在我的喉咙里让我不能呼吸,也说不定我能够顺利吞下去,但食道和胃部都会被割破,所以,你最好先叫救护车,免得我窒息而死或内出血致死!”
他竟然威胁她!
但是,她更知道他的威胁绝不仅仅是吓吓人而已,生性狂傲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所以只好暂时收回还给他的念头。
算了,再过一年他就大学毕业了,届时,即使他不愿意也得入伍去,或许两年的兵期能自然地淡化他那份不应该存在的错爱。
她努力安慰自己,他却好似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希望。
“我当兵时你要来看我喔!”
“咦?我?可是我没”
“你没有空来?没关系,我可以逃兵来看你;”段清狂若无其事地说着,唇畔是满不在乎的笑容。“如果我因此被关起来,而你依然没空来看我的话,还是没关系,我也可以逃狱来看你;若是我因逃狱而被枪毙,你仍旧没空来看我的尸首最后一眼的话,那更没关系,因为我的魂魄一定会逃过黑白无常的追索来纠缠在你身边,到那时,我就可以永远看着你了!”
纤两只能张口结舌地瞪住他。
他疯了!
“是的,我疯了!”他再一次正确无误地解读出她的心思。“爱你爱到疯了!”
天哪!他竟痴狂至此,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虽然过去一年来他确实收敛许多,看得出他尽全力在压抑自己不再对她动手动脚做出太过分的亲热举动,但他却换了另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来折磨她。
无时无刻,那样恋恋情深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烙印在她心痕深处,令她堕落再堕落;那样痴狂的言语更如锁炼般缚住了她的灵魂,使她挣扎在无望的悬崖边缘;那样疯癫的威胁却温柔地蛊惑了她的理智,毅她死也无法拒绝。
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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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容府--
大红喜服、凤冠又霞帔,好不容易把老虎小姐装扮完毕,所有的丫鬟便都一溜烟逃了,谁也不想等在这儿让小姐出气拿去半条命,倘若小姐知道她们也下了注,怕是连半口气也不剩了。唯有两个运气不太好的丫鬟被随手点上来伺候着走不得也,两张惨兮兮的脸怎么看都像是标准的哭墓孝女。
“宝月呢?”
“上上蓝府看铺房去了。”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一边回答,还一边悄悄往后退。
不正常!不正常!四小姐竟然会乖乖的坐在那儿任人摆布,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说话声调如此平静更是恐怖!
太恐怖了!
表门要开了吗?恶灵要出关了吗?天地果然要崩塌了吗?人间世终于要毁灭了吗?
可从头到脚一身血红的默春却只是静静地端坐在椅凳上,一动不动,仅微风轻轻掀起血红色的盖头巾-角,隐约飘出-抹残忍嗜血的微笑,两个丫鬟见了,不约而同轻抽了口气又连退好几步,险些相互绊倒滚成一堆,再听得小姐蓦然出声,更是吓得她们惊喘一声,俩俩抱成一团净发抖。
“那个柜子里”拢着大红衣袖的手臂突然指向衣柜旁的另一个小瘪子。“有几罐小葯瓶,拿来给我。”
葯瓶?
两个丫鬟咽了口唾沫,再下安地对觑一眼。“可是”四小姐想干什么?
“拿来!”手臂放下了,依然看不见隐藏在盖头巾下的面容。“你们是想让我在出嫁前先打断你们的狗腿吗?”
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点儿柔腻甜美的韵味儿,听起来实在是一丁点儿威胁都没有。然而,容府上下所有人都清楚得很,四小姐栽种的果实可是越甜美越毒辣,不必咬,只稍稍闻上一闻就够毒死一屋子人啦!
于是,两声惊呼过后,四只脚步声马上争先恐后地跑去打开柜子拿出数支葯瓶交给四小姐,在四小姐揣入怀中之际,她们还隐约可以瞧见早已有支匕首和剪刀端放在四小姐怀里。
剪刀!
匕首!
天哪!四小姐究竟想干什么?
新婚夜就阉了新姑爷吗?
还是谋杀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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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嫁闺女,与扬州容府一比,常州吕府真可谓是天下太平、普天同庆,人人笑咪咪,个个喜孜孜--表面上。
“小姐,花轿就快来了哟!”
鲜艳的盖头巾轻轻覆上凤冠,掩去了国色天香的美娇容,细白如陶瓷般的柔荑无意识地轻抚住小肮。
“若香呢?”
“小姐,若香姊昨儿个就上蓝府去看铺房啦!”
“那她她有交代什么吗?”“没有啊!小姐,若香姊只叫咱俩要好好伺侯小姐。”
“是吗?”纤纤玉指不安地揪紧了大红喜衫。“那那你们收拾好了就出去,等等花轿到了再来吧!”一切果真能如同若香所说的那般顺利吗?
“是,小姐。”于是两个丫鬟便与往常一般,一面收拾,一面聊些五四三。
吕盈盈是个好好小姐,对下人们总是温和得跟姊妹似的,也爱听她们聊些外头的事,因为她是个规规矩矩的名门闺秀,鲜少出门,对外头的事实在不甚了解,又难忍好奇之心。
“啊!你听说了吗?管家的儿子死了耶!”
“耶!崇文大哥死了?怎么会?”
“是进京赶考途中运气不好碰上劫匪,不但劫了财,连小命也给劫去啦!”
“骗人的吧?”
“哪是,昨儿个尸首都搬回来啦!老爷说不吉利,管家只好把儿子的尸首暂放在城外寺庙里,等小姐成亲过后再去办丧事啰!”
说着说着,两个丫鬟收拾完毕出去,连两扇门也顺便阖上了,独留下新娘子绝望的哀鸣在斗室中颤抖。
“不,不,骗人的,骗人的,崇文哥,你说你高中之后就会回来接我,你不会骗我的,对吧?对吧?你不会骗我的,所以你绝不会死,不会,绝不会,不会,不会不不不崇文哥,你你真的死了吗?那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