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一幕地,想想就觉得十分痛心,他想夏长陵究竟是如何铁石心肠才能下得了这个决定?
明湖转身,背对着他,微微仰着头,拼命眨眼让细碎的泪花收回去,然而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我……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身后的人静默了许久,才低低地回答:“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明湖泪水汹涌而出,他再也忍不住了,气冲冲地离开天牢,一路直往寝宫方向。
守在殿外的神官阻拦道:“明湖大人,陛下已就寝,若有要事,还请明日再来。”
踏马的还能睡得着?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明湖一把踹开神官,又踹开宫门,只见长陵立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什么,见明湖进来,偏头看着他。
明湖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长陵听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下,脸上却是平静如常。只见他摇摇头,背对着明湖,淡淡道:“你回去吧,我不会去的。”
“夏、长、陵!”明湖大怒,揪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甚么?你要杀阿月,你要杀掉那个一直陪着你的阿月啊!”
他几乎是声泪俱下,然而长陵却神色未变:“我很清醒。”
明湖见他仍旧无动于衷,松开手,带着恨意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长陵沉默地看着他。
“你真的……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明湖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为他兄弟,为他自己,也为夏长陵。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决裂(5)
处决那日,明湖不曾前去送行。
他怕自己一去,就会控制不住跑上去救人。
但救一个连活着都不愿意了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长昭趴在桌子上,一边呜呜哭着,一边啃着桃花糕,眼泪鼻涕流了下来,也不管,只边哭边吃,吃到一半,又忍不住抹眼泪,实在是难看之极。
明湖此时心情已归于平静,他端了一杯酒,洒在后院的一株桃树下,低声叹道:“阿月,愿你来世,勿生在这无情的帝王家。”
陈素看着他,忽然开口:“我想过几日便回西南,你要与我一道走吗?”
明湖摇头,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笑意:“我们的巫劳大人,是不会让你我都回去的。”
陈氏一族,数代镇守西南,根基已稳,威名赫赫,没个把柄留在京都,朝堂如何安稳放心?
帝王家,再有情有义,终究还是帝王家。
当年人魔之战,四大家族立下战功,明侯战死,他的义弟陈遥几次上表请求将义兄遗孤带回西南抚育,但先帝夏衍帝始终不肯答应,最后还打着“安抚明侯遗孤”的旗号将他接入王宫,但谁说又不是为了牵制住远在西南,朝堂鞭长莫及的陈氏大族呢?
以往,明湖还信誓旦旦长陵会顾念旧情,不会像他父王那样,但如今连齐冷月都能处死,为了江山社稷,夏长陵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何况,还有那个忠心耿耿,一心为夏氏王朝的祭司大人呢?
这日,据说京都百姓为庆祝恶魔被除,纷纷上街,游湖赏花,一派喜气。
茶楼里人声鼎沸,说书的慷慨激昂:“就说今日迦南寺,那可是黑压压的人头,全是来看那恶魔处死的百姓,只见驱魔师和禁军押着他跪下,大祭司巫劳大人立在祭台上,手一挥,那侩子手手起刀落,喀地一声,人头落地,恶魔一死,我京都从此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