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海文一来,褚老爷子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
口气却不佳:“我们褚家的人有你这么不守时的吗?你还不如小五呢。快,过来给客人斟茶。”
这自然是个迟来道歉的表态。
不过,褚海文却非常从善如流,解开外套递给侍应生,便过来和沈老太太、沈谧等人问好。
他斟茶的姿势从容斯文,沈谧双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舒薇却不敢受,起身笑嘻嘻地将他推到了小姨身边坐下,“我是桌上最小的人,自己来就行。”
褚圳乐了,“这是老七没来,要是老七来了,他才是桌上最小的。”
舒薇眨了眨眼,“小褚总比我还小?”
“你刚不是说了生日过完了吗,老七生日还有半年呢。”
“哇,那大褚总真是太显年轻了,看着也就比我大几岁嘛。”
舒薇说得真情实感,半点不夸张。
如果在外面遇到,说不定她根本认不出褚总,还当戏里的高冷总裁似的偷拍几张发微博呢。
沈谧也转头看了褚海文一眼,比起财经杂志上的样子,的确是本人看着生动些,年轻些。
不过也比杂志上看着有距离感,彬彬有礼,却不是那种好接近的人。
褚老爷子撇了撇嘴,“他就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闯了祸,不过他那孩子一直养在外公,还有爷爷我这里,许是不用他自己操心,有儿子跟没儿子一个样,自然连条皱纹都不长。”
褚圳立马拍起了马屁,“这您可就错怪小叔叔了,他不长皱纹那是咱们褚家基因好!看我爷爷这张帅脸就知道了,说是四十谁不信!”
褚老爷子瞪着孙子,“胡说八道,我不和自己儿子一样大了?”
褚圳笑嘻嘻地倒茶赔罪,“现在就流行父子母女看着像兄弟姐妹,您这是跟上了潮流。”
祖孙二人斗嘴,看似磕磕碰碰,却见微知著,能看出一家人的关系融洽。
才会让人莫名感觉到一种暖意。
沈谧以为,像这样的财团大家族,家庭关系只会比沈家复杂得多。
沈家人丁单薄,尚且勾心斗角一团乱麻,褚家分支众多,发展更好,肯定也是豪门深似海。
却没想到,是这副样子。
这样热闹温馨的画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家宴有条不紊地进行。
沈谧和褚海文不是话多的人,社交却基本技能,两人也容易聊到一起去。
商业上的东西却条条大路通罗马,互相都是信息来源,利于拓宽思路,说不准还有机会合作。
再加上两边还有褚圳、舒薇这两个活泼的陪客,包厢里头笑笑闹闹,宾主尽欢。
中途,沈谧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去了露台谈。
褚海文也遇上工作上事,临时出去了一趟。
饭还没吃完,两个主角就不在桌上了。
刚热闹起来的气氛,又快冷了。
褚圳是最会说话的。
他半开玩笑地松弛气氛,“别看我小叔叔是个工作狂,不过他对人对事最是专心致志。”
舒薇很快接了话茬,也开始夸:“是的是的,我小姨也是工作狂,有次为了一幅画,三天之内往返洛杉矶,轮轴转呢。她啊,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也能做得最好。”
褚老爷子乐见其成,“这么看,两人还很有共同语言。”
沈老太太点点头,“虽然岁数差出一些,但是谧谧性子冷静成熟,同龄人与她也不合适。”
褚老爷子满意地笑了笑。
“所以你就放心,安顿好了早些去瑞士疗养。我们这年纪,其他都是其次,身体才是第一位。”
沈谧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
她也笑道:“我也这样和奶奶说的,她只要待在国内,就有忙不完的应酬,很难真闲下来。”
褚海文在饭店门口耽误了一会儿,然后就转身回来。
刚进店,就被前台站着的高大背影吸引了视线。
褚海文脚步一停。
对面的那个人也转过了头。
他帽檐很低,却遮不住那张酷似其母的脸,好看得极有辨识度,很容易就能认出来是谁。
褚海文走了过去,语气有点惊讶,“mattia,你怎么在这?”
褚沉也没想到会遇上他,扬了扬手里那张黑卡,轻描淡写地说:“买单。”
“老爷子也在这,你早点散了。”
“我知道。”
褚沉一向做事有计划。
从来不用人操心。
褚海文也不多想,整了下领带,“来这做什么?”
褚沉看到了他爸无名指上的素戒,隐然的讥讽出现在深邃的眼眸。
他勾了勾唇角,“约会。”
褚海文本是随口一问,听到这个回答不由顿住,“你交女朋友了?”
褚沉本来不在状态,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脸色微微缓和,含糊地“嗯”了一声。
“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国外长大,这些事说得轻松随意。
褚海文却比他想得多,沉吟道:“定下来再说,老爷子眼光高,你喜欢他未必满意。”
褚沉下巴微扬,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我又不是你,我会让他满意。”
极为笃定。
褚海文哪怕和儿子没怎么相处过,也知道儿子的本事和行动力,只是有点没料到。
他垂着眼,点了根烟,“这么认真?”
褚沉薄唇微微扬起,“遗传的。”
话里话外带着刺。
平时他不这样,根本不管旁人的事。哪怕父母。
褚海文皱起眉头,“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回事?”
说完,顺手将烟递了过去。
褚沉眼底有些若有若无的戾气,即将被绿这种事,换谁都心情不好。
不过没接他爸的烟,“我戒了。”
褚海文一愣。
记得上次说戒烟,还是褚沉十四岁的时候。
他从小养在意大利,十三四岁就叛逆期,开始抽烟喝酒。好在这个过程很短,转学到纽约后,一夜之间就忽然成熟了,主动跟着老爷子历练,成长迅猛,短短十年时光,便已独当一面。
上一次褚海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有点好奇。
“怎么忽然戒了。”
“我女朋友不喜欢这个味道。”
“……”
褚海文显然没料到是这种原因。
他淡漠的面色微微一僵,然后点点头,“看来你挺在意她,下个月我生日,你带来给我看看。”
“好。”
褚沉答应得爽快。
刷完卡准备走,又转过身,看向他爸,“对了,你今天约的人怎么样?”
褚海文并不奇怪他知道这么多。
这个儿子的办法比他还多,消息只会比他灵通,说不定老爷子早就和儿子说过这些事。
他想起刚才宴席上的那个人,不得不说,从里到外,挑不出任何差错。
不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包括出身背景和工作能力,都应该是人生正确的合作人选。
褚海文脸色平淡,“不错,老爷子也很满意。”
褚沉一听两边都满意,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哦,难得啊,那什么时候结婚?”
“顺利的话,过几个月。”
“挺好,你早就该找个老婆了,每天死气沉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鳏夫。那我就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了,早点生个孩子出来,帮我转移下老爷子的注意力。”
褚沉说完,手一挥,离开了饭店。
直到坐上车,他一边发动,一边拨了个电话。
那头是菲力的声音,“少爷,您准备回了吗?”
褚沉拿纸巾擦了下手背上的血渍,“没有,找之前安插的人查点东西,现在就要。”
“还是沈理事的日程吗?”
“不仅日程,我要知道她的相亲对象。”
“相亲?!”
菲力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显然没料到在少爷眼皮底下,还会是这种走向。
褚沉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闭嘴,去办。”
沈谧这边忙完,便让司机送到了附近的酒店。
有人已经将房间号发给了她。
“沈理事,要在这里等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安排。”
沈谧戴上墨镜,下车。
径直去了顶层。
沈谧发现这个男人订房有个习惯,喜欢位置最高,设施最好,价格最贵的。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至少有单独的电梯,隐私有保障。
他做事靠谱可见一斑。
让人放心。
沈谧站在门前,按了一下铃。
再响了两声,门便被人打开,男人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捞进怀里。
大手按住刚拉开的门,砰地一声合上了。
沈谧的嘴唇也被堵上。
呼吸间全是招人喜欢的辛辣木质香调,既冷又烈,还透着一丝甜味,令人上瘾,停不下来。
这个吻有些疯狂,连吻带咬,激烈的动作传递着某种惩罚的情绪,伴随着纯男性的气息。
让人有些受不了,吃不消。
沈谧的空气全被夺走,下意识捶了男人几下。
她的拳头砸在对方的手上,听到了一声闷哼,怀抱微微松开。
这么容易就松开,可不像他。
沈谧感觉不对,“怎么了?”
褚沉收回了手,“没什么。”
沈谧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伤痕。
毕竟冷白的肤色,那道长长的红色血口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沈谧托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
“怎么弄的?”
“飞来的瓷片割的。”
“跟人打架?”
沈谧做了个合理猜测。
褚沉眯着眼睛,“我像是那么幼稚?”
不像。
不过,这隐隐的凶悍之气,的确有些瘆人。
沈谧摇了下头,然后走进客厅,用客房电话打给酒店。
褚沉见她问那边要酒精、纱布,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弛,不管怎么样,她是紧张自己的。
高级酒店的服务很好,何况是顶层套房的需求,几分钟就有人按响门铃,将东西送上了门。
褚沉看她拎来一个小药箱,“这下不怕别人看到你在这。”
沈谧淡道:“口说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