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天运!
自古以来,只要是谋士论战,无一不会不提到一句话,天时地利人和!
然而,战事乃以人为本,为何‘人和’反倒排在最末呢?
那是因为两军交战,人和乃是根本,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何止是得不到胜利,恐怕就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无。
是故古代交兵,首在人和,只有全军上下集结一心,才有取胜的资格。
当然了,这里的人和,包括将士的素质、军心、士气、后勤等等一些列人为因素,统称人和!
在人和之上的,自然就是地利,两军交战,双方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点。
比如说,若是对方骑兵多,那么就选择对骑兵不利的地点作战,在这点上,几乎就是两军谋士的比拼了,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将对方引入利于自己的地点,阴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是故,伏兵、诱敌等等,大多包含在此。
有地利,则利用地利,没有地利,则制造地利,俗称占得先机!
那么天时呢……
天时为何排在首位?
首先,天时难以被人为控制,古人云,天意莫测,实在是难以窥视一二,但是,天时却是制约战事胜败之最为关键!
大风、暴雨,这些非人力所能及的事务,往往能扭转战局,这等例子,从古至今,数不胜数。
若是说掌握人和是作为一个谋士的基础,那么,能做到掌握地利的,无一不是一流谋士,但是,若是能洞察天机,晓阴阳、知天象,并善以应用的,便可称之为顶级谋士!
纵观汉末,能称得上是一流谋士的,数不胜数,但是作为顶级谋士存在的,却只有区区几位,一流谋士与顶级谋士的差距,大致在此。
在历史中,诸葛亮曾言,“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但是,要做到这一些,何其困难?
纵观历史,戎马一生的将领因贪功而中计身亡,这等事可是说是屈指难数。
其实,能做到‘知进退,知敌我’,已经算得上是良将,若是再能做到‘知兵势’、‘知阵图’,几乎可谓之是名将。
后面的‘通天文、识地利、知奇门、晓阴阳’,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纵观历史,哪个将军能做到这种地步?
对于谋士也一样,除了豪门世家家中藏书万千外,‘奇门、阴阳、阵图’离那些寻常寒门子弟是多么地遥远?
至于‘天文’嘛……
古人敬天、惧天,将天象的变换认为是天意,又如何会想着去利用它?
用后世浅显易懂的话来说,顶级谋士,差不多就是无神论者,他们会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事务,包括天象!
汉末谋士大多尊崇儒家学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说的便是这个,但是能真正做到的,恐怕寥寥可数。
世人大多还是将胜败归宿于天命、天意,而不是自己来掌控。
这是一个时代的局限性。
但是眼下,袁绍阵中,就有一位顶级谋士!
凤雏,庞统庞士元!
或许,他还没有达到历史中那种高度,‘治大国如烹小鲜’,但是,仅仅看他能算到天象,并可以说明,他已经有了顶级谋士的雏形。
在这一点上,江哲仍逊于庞统一筹。
从二十一世纪来到汉末,神鬼之事对于江哲来说,简直是可笑之极,除非真正有个鬼神出现在他面前,否则,要一个无神论者相信世间有鬼神存在,呵呵……
不过从侧面倒是能证明江哲有了成为顶级谋士的潜质,他如今所欠缺的,仍是学识!
要成为顶级谋士,江哲前面的路,似乎还很漫长,但是,可以这么说,江哲如今,确确实实,可以称之为一流谋士了!
说到这里,有件事不得不提,当初降临徐州,江哲充其量不过是三流谋士罢了,而眼下,五年之后,江哲终于走了这个地步。
其中,少不了老司徒的鞭挞教导,也少不了娇妻蔡琰的询询诱导,但是更多的,却是江哲这一路走来、在这五年中历经十余次战事的经验。
正如当初老司徒当初对好友说起江哲时的赞誉:“假以时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是的,假以时日,或许江哲,也能叫诸葛亮视为大敌也说不定呢,是呀,谁知道呢!
……
起风了……
终于,庞统千等万等的风,终于来了……
当第一缕威风抚过郭嘉脸庞,郭嘉仍有些不觉,但是当风力愈来愈猛,刮得曹军之中旗帜‘唰唰’作响时,郭嘉终于醒悟过来了……
西北风……
大利于袁军……
顿时,郭嘉的面色变了。
若是庞统说的不是江哲,而是郭嘉!
江哲虽说如今已堪堪算做一位名符其实的一流谋士,但是对于天象,他仍未能把握,但是郭嘉能!
因为郭嘉是顶级谋士!
可惜,郭嘉算漏了……
正如庞统说的那样,北地不常刮风,像眼下这种大风,更是一年难得遇见几次,是故,郭嘉不曾想到……
呼啸的西北风直直吹过战场,卷起漫天的尘土,顿时,曹军的攻势就弱了几分,因为他们正对着风向,而袁军却觉得自己似乎一瞬间轻了许多,因为他们背对着风向。
风,是西北风,吹起的尘土,丝毫无损于袁军士卒作战,但是曹军将士就不同了,一阵沙尘吹来,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何谈作战?
一时间,曹军大乱……
“败了……”司马懿长长叹了口气,在心中暗暗说道。
虽说在他预测中,曹军多数被败,但是司马懿也未曾想到,竟是这么个因素导致曹军大败。
江哲,你怎能败在他人手中……
你怎会败北?
这……
司马懿望了一眼江哲,一时间,心中很是复杂。
“守义……”凝重地望着江哲,郭嘉皱眉说道,“这样下去,恐怕我军会……”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江哲明白的。
“……”同样没想到有这种变故,江哲眯眼望着前方,满脸的惊愕。
互推……
以区区两万曹军挡住了数倍于自己的敌军不说,如今正要反冲敌军中阵,却不想遇到这种事……
己方的运气就差到这种程度?
“守义,下令鸣金撤军吧……”郭嘉犹豫着用长叹的语调说了一句,随即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他不忍再看。
“撤军?”江哲喃喃说了一句,摇头哂笑道,“那可就真的败了……”
“难道眼下……”猛地睁开双目望着江哲,郭嘉皱眉说了半句,望见江哲眼神中的不甘,有些说不下去了,长叹一声说道,“大势已去,守义……叫将士们再做无谓牺牲,大不仁……”
“败了么?”江哲喃喃问道。
“啊,”郭嘉沉痛地望了一眼战局,叹息劝道,“或许是天命……”
天命……
我可从来不信天命啊……
“守义!”见江哲犹豫不决,郭嘉沉声喝道,“就算再如此,也于事无补,不若撤军,再找时机,或许仍有胜算!”
仍有胜算,这话别说江哲不信,就连郭嘉自己也不信,这四万人,恐怕是抵御袁绍的最后一丝力量了,若是惨败在此,明日袁绍便可挥军南下,兖、豫两州,兵力极为空虚,如何挡得住袁绍大军?
一月之内,兖、豫两州怕是就要易主了……
剩下区区一个徐州,而且主力兵马仍在青州,如何守得住?
原本郭嘉与戏志才设想的计谋,集合兖、豫两州兵力,挡住袁绍大军,随后叫徐州兵马汇合东郡夏侯惇,拿下青州,反袭袁绍腹地,扰乱其后方,此计一旦成功,非但能遏制袁绍挥军南下,更有可能反攻北地……
然而如今,却因一场大风,前功尽弃……
“守义,鸣金吧……”
“……”
“守义……”
“……”
“守……唉!”
败了么……
死死咬着嘴唇,鲜血缓缓从嘴角流下,然而江哲却丝毫不知,握着双拳,眼睛迷茫地望着战局,心中却想起了身在许都的妻儿。
“夫君,妾身在此等候夫君,等候夫君凯旋……”
“夫君……去吧夫君,妾身不碍事的……”
“哼!又是这样,坏家伙!唔……早点回来!”
外柔内刚的秀儿、楚楚伊人的蔡琰、古灵精怪的糜贞,还有畏惧秀儿叫自己偷偷陪她玩的女儿铃儿,已经会喊‘爹爹’的长子晟儿,以及瞪着自己看能看半天、一声不吭的次子睿儿……
若是自己败了……
他们会怎样?
一旦袁军大肆南下,必首攻许都,许都区区三万兵,又闻前线大举溃败,军无战心,如何守城?
再加上许都城中那些家伙……
或许……
“守义?”见江哲面色连变,郭嘉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呼……奉孝,”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江哲勉强压制住心中的胡思乱想,苦笑说道,“当真……大势已去么?”
“……”郭嘉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败?江哲脑海中闪过一个字。
啧!自己可是万万不能败啊!
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自己就是最不济,也要保护好自己家中妻儿,否则……
岂能配成为男儿?
败……真的会败么?
不应该啊……
若是《奇门遁甲》当真有掌控天意的能力,这大风,应该是对我等有利才是?
难道那次是偶然?
不不不!偶然到那种地步,怎么可能?!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不会!这次的感觉,要比上次强上不少啊……
难道是……
难道是自己付出的代价不够?
顿时,江哲面色一片铁青。
或许,只有这个答案了……
“不够……开什么玩笑!”江哲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句。
“守义?”江哲异常叫身旁的郭嘉有些诧异。
“奉孝,或许是我自私了……我真的不想败,也不能败……”望着郭嘉,江哲满含歉意说道。
郭嘉愣了愣,随即翻翻白眼,嘲讽说道,“我以为你想说什么!”说罢,他长叹一声,由衷说道,“没有人会想败的,谈不上什么自私,只不过,名知事不可违,而一意孤行,再叫将士做无谓牺牲,非是我辈所为……”
“……我已经准备好了!”江哲自嘲说道。
“准备?”郭嘉皱皱眉,疑惑地望着江哲说道,“准备好什么?”
“承担骂名啊……”江哲微微一笑。
“……”闻言,郭嘉深深地望了一眼江哲,犹豫问道,“传闻你与主公还有袁绍相交于洛阳,交情不浅,就算……咳!他日袁绍也不会为难与你,又何必……”
“你这是什么话?”江哲皱皱眉。
“抱歉,守义,嘉没别的意思,只是……”
“我明白的,奉孝,”江哲重重吐了口气,勉强露出几分微笑,摇头说道,“首先,我仍然相信我军不会败……我不会放弃!”
若是《奇门遁甲》所述真实,那么‘天意’必定是站在我军一方的!
“呵……”郭嘉自然从江哲的眼神中看得出那浓浓的的不甘,摇头说道,“有首先必有其次,那么其次呢?”
“其次……”江哲微微一笑,忽见一股大风吹来,伸手挡了挡,沉声说道,“孟德,亦未放弃!”
“主公……”郭嘉喃喃念叨一句,眯着双眼望向战场。
果然,正如江哲说的,曹操仍在奋力搏杀,曹仁、曹洪、许褚、赵云、李典、乐进等等,无一不是如此,也正是因为他们,曹军才不至于就此溃散……
“呵,”自嘲一笑,郭嘉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主公还未认输,我倒是先认输了,这可不是谋士所为,传我令……将鼓声给我敲得更响些!叫主公听到!叫将士们听到!”
“诺!”身旁的护卫急忙退下传令。
“奉孝……”江哲有些愕然地望了眼郭嘉。
“嘿,”郭嘉望了眼江哲,撇嘴说道,“守义,别忘了,我亦同样不甘啊!”说罢,拔出腰间佩剑,自嘲说道,“啧啧,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要用到这家伙……”
“奉孝……”
“怎么?”握着剑柄,望着江哲眼中的惊奇,郭嘉哂笑说道,“君子有六艺,守义不会不知吧,莫要小看我哦,比起你来……嘿嘿!话说,主公的倚天剑给你还真是蒙尘了,不若给我算了……”
“闪一边去!”江哲狠狠瞪了郭嘉一眼,拔出腰间倚天剑,抚了抚剑身,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秀儿……
琰儿……
贞儿……
抱歉了,不过这次不是为孟德,而是为我自己……
你们,是我这一生最难以割舍的牵绊啊,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将士们……”倚天剑一指前方,江哲竭尽全力,大喊一声。
“司徒?军师?”身旁护卫以及两千左右护卫主旗的曹兵不明所以地望向江哲,见江哲与郭嘉俱是宝剑出鞘,心下大愕。
他想做什么?司马懿惊愕地望着江哲,望着他嘴唇中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等……惧战否?”
“司徒?”此间曹兵面面相觑。
“回答我!你等惧战否?!”
此处曹兵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卷起漫天尘土……
“回答我!”
“不……不惧!”稀稀疏疏的几个话音,而且有些迟疑。
“你等惧战否?”
江哲……司马懿皱皱眉,暗暗摇了摇头,没用的,大势已去了……
“你等惧战否?告诉我,你等惧战否!惧!亦或是不惧!”
然而这些曹军,皆低下了头,鸦雀无声。
是啊,己方大势已去,明摆着前去送死,谁会这么傻呢?
“你等惧战否?告诉我,你等惧战否!惧!亦或是不惧!”
江……司徒……
望着江哲跨坐在马上四下大喊,听着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司马懿忽然感觉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
“回答我!你等惧战否?”
众曹兵面面相觑,忽然,其中有一人涨红着脸大喊道,“不惧!”
随着这声‘不惧’响起,越来越多的曹军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