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2 / 2)

强忍着腹中不适勉强饮那一口,那下人便毕恭毕敬前来添满,望着那下人恭敬的模样,许攸是有苦难言啊。

“咳,”咳嗽一声,许攸指着那下人说道,“这个……贵府的茶,确实好极,不过在下不善茶事,恩,这个……就不必再添了,留与他人吧……”

那下人面色一惊,跪下惶惶说道,“这位大人,可是小的侍奉不周?”

“不干你事……”许攸犹豫了半响,舔舔嘴唇迟疑说道,“我的意思是,饮完了此次准备的,就莫要再去新添了……”

“是是……不过方才司徒吩咐之后,小的着人预备了三壶……”

“什么?”许攸面色微变,惊呼一句,随即自知失言,咳嗽一声对那下人说道,“司徒方才言去去便回,如今已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唔,劳烦你且去看看……”

“是,小的遵命!”那下人恭敬一礼,蹬蹬蹬跑了出去,然而待跑出堂外,他望了一眼堂中,却径直走入了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如何?”只见屋内那人手捧茶盏淡淡问道。

“启禀司徒,那人已是有些坐不住了,遣我前来呼唤司徒!依小的之见,此人还能支撑片刻……”

嘿!这许攸倒也能耐,喝了一下午的茶,竟还能坐得住!江哲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你且再去,好生侍候着,若是他意欲离开……你知道怎么做么?”

“是,小的明白!”那下人恭敬一礼,随即又迟疑说道,“只不过小的回去如何对答,还请司徒示下。”

“唔……你就说我与荀尚书正在屋内商议,从旁还有诸位大臣,争辩不休,决定不下,见此,你不敢打扰,故而退回!”

“是,小的明白!”那下人面上露出半点狡黠之色,缓缓退去。

“司……司徒……”

“唔?”江哲面色一凝,转首对身旁的小家伙说道,“你叫我什么?”

“司徒……”

江哲微微一笑,抚摸着小家伙脑袋说道,“莫要唤我司徒,恩,你就唤我叔父吧!”

“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方才你见的那位,可是尚书令荀文若,才智超群,世间罕有能及者,我让你拜他为师,还能当不起你一声叔父?”

“艾……艾谢过司……叔父!”

听着孩子说话可真吃力,江哲笑叹一声,谁能想到这口吃如此的孩童日后竟能击败诸葛亮高徒姜维呢?世间之事,难以捉摸……

“叔父?”

“唔?”江哲醒悟过来,见小邓艾满脸犹豫地望着自己,诧异说道,“小家伙,怎么了?”

“叔父,艾……艾听闻娘亲言,不可……不可与他人为难,恐遭祸事,为何叔父要怠慢那位大……大人呢?”

“呵呵,”江哲微笑着点点头,拍拍小邓艾肩膀说道,“说得对,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然而叔父可不是怠慢他,此乃计也,那位大人,许攸、许子远,亦是深谋多智之辈,如是叔父我现在便出去与他商谈,必被他看破;这个人呐,只有在匆忙之时,才会有破绽……叔父便是要等他露出破绽之时……你明白了么?”

“哦,艾……艾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不……不明白……”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哪来的好似明白、好似不明白?”

“额,不……不明白……”

“……”

正与邓艾说着,江哲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唤,“司徒……”

“进来,”江哲唤入来人,正色问道,“如何?”

只见那下人笑着说道,“司徒,府中那位坐不住了,此刻正被小的暗中使人苦苦拖住,小的托言前来通报司徒,故而脱身……”

“做得好!”江哲猛然起身,拉着小邓艾朝府上客堂走去,远远地,他就望见许攸一脸苦色,被一跪在地上的下人死死抓着裤脚难以脱身,心中暗笑。

“大人啊,若是你此刻走了,回头司徒回来,一见大人不在,必要责罚于我等侍候不周啊,大人……”

“是啊,大人,还是可怜可怜我等,等司徒回来再离去吧……”

一帮下人将许攸团团围住,跪地苦苦哀求。

许攸只觉得腹兄涨不可言,实欲当即便去,又被此些下人苦苦拉住,然而他们却无半点失礼,相反却是恭敬异常,若是无故喝退,必有旁人言自己狂妄无礼……

这该死的江哲!许攸心中深恨,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抬眼便那江哲正一脸愕然地朝自己走来,口中诧异说道,“这……这是为何?许兄,莫非是府中下人招待不周,惹恼了许兄?”

许攸强忍着腹中不适,讪讪说道,“那倒不是,府上下人自是招待颇周,只是我见天色渐暗,故而告辞……”

“这便是许兄的不是了,”江哲微微一笑,上前对许攸说道,“我等得袁公如此大礼,还未报答,如何肯放许攸前去?如此岂不是欲叫天下人言我等的不是?”

许攸深深吸了口气,死死憋住腹中不适,淡淡说道,“曹公只需出兵,便……便可!”

“这怎么行!”江哲摆摆手,急切说道,“既然袁公与我等如此大礼,那么在下自然要与许兄说一说出兵之事……”

“今日天色已暗,不如明日再言此事吧……”许攸闻言有些迟疑。

“不可不可,兵贵神速,早些商议早些出兵,也早些好叫袁公安心啊……”江哲玩味说道。

“那……那好罢……”

“好好,”江哲心中暗笑,转身对那数名下人使了个眼色,低喝说道,“尔等还去速速前去准备酒席?”

“是!”

“别别,”许攸急忙唤住下人,犹豫说道,“酒席便免了吧……哦,在下方才想起此行随从俱在驿站,待我回去一趟……”

“我等边饮边商议大事,岂不快哉?至于许兄随从,徐兄且放心!”说着江哲转身对下人说道,“许兄之随从仍在驿站,亦不可怠慢!”

“是!”下人们应命告退。

“许兄请!”

“请……请……”

片刻之后,下人便将菜肴酒水呈上,许攸一望菜肴,见菜多有汤汁,面上苦色更甚。

端着酒盏,江哲笑着说道,“许兄请!”说罢,一口饮尽。

只见许攸直直得望着杯中美酒,忽然一咬牙,掩手饮毕,随即将酒盏倒覆。

“许兄这是何意?”江哲心中暗笑,故作惊愕问道。

许攸勉强坐起,拱手说道,“在下不擅饮酒,浅浅几杯,怕亦是不支,再者,在下奉主公之命前来与诸位商议大事,岂能因酒勿事?”

“许兄此言大善!”江哲微微一笑,随即一整衣衫,正容说道,“方才我与诸位大臣商议,商议起兵之事……”

“如……如何?”许攸眼神一紧,坐起之间却猛感腹部压迫更甚,急忙又坐下。

“许兄莫要召集,容我细细说来,”只见自斟一杯,徐徐说道,“我等商议良久,决定劝我主出兵!”

“如此便好……”许攸长长松了口气,随即面色微变。

“许兄?”

“哦……司徒莫要在意,在下自从便有此疾,不能饮酒……”只见许攸满头冷汗,讪讪说道。

“呵呵,许兄真乃高义之士,如此在下便直言了!”

“请司徒示下!”

“我等的意思是,自汜水关起兵,兵马大约七八万,不过许兄也知,我军连年征战,军中军械、战马不支,这便是方才在下向袁公……呵呵,厚颜、厚颜……是故在此期间,我军需要在中牟休整一二……”

只见许攸冷汗直冒,点头说道,“是极、是极!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归去,静候佳音!”说着便欲起身。

“许兄莫急,”江哲急忙唤住许攸,笑着说道,“还有一事……”

许攸深深吸了口气,沉沉说道,“请讲!”

“此事说来惭愧,白波黄巾占据长安、洛阳,兵甲数十万,一时之间难以图之,再者,袁公如何厚情,是故,方才我商议,欲劝说我主将虎牢关赠于袁公,一来遏制贼子势力,二来嘛,若是我军倘若不支,袁公亦可支援一二……”

“虎……虎牢关?”许攸面色一凝,欲要细想,却只觉腹中不适越来越甚,强忍说道,“如此要地,曹公舍得?”

江哲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四十万粮饷袁公都舍得,区区一虎牢关,我主为何舍不得?”

许攸粗粗一想,心中暗暗说道,主公本就对虎牢关垂涎甚久,如此倒也是好事,只不过……

“如何交割?”

“呵呵,”江哲端着酒盏,微笑说道,“我即刻统令虎牢关守将钟繇钟大人,令其移军汜水关,袁公只需着人接收此关便可,只不过关中辎重粮草……呵呵,抱歉,这个我等却是要带走……”

“此事能理解,”许攸点点头,拱手说道,“曹公真乃天下明君,知恩图报,在下甚是钦佩,若是无事,在下便先且告退了……”

“许兄且稍等片刻,未免白波黄巾得此消息,扮作袁公兵马诈取虎牢关,我这已写下两份书信,待你我二人分别署下名讳,一份要上呈我主,一份便由许兄待回,他日,袁公只需持此书信至虎牢关,钟大人便将虎牢关赠于袁公……”

“好好!”许攸憋得满头是汗,连连叫好。

“来人,笔墨伺候!”江哲当即喝人将两份书信呈上。

许攸无暇细想,急忙起身上前,深吸口气,细细将书信对比一二,见信中所述皆乃实情,点头从下人手中取过笔来,注上名讳。

江哲微微一笑,亦起身将自己名讳书写信上。

抓着一份书信,许攸急急说道,“如此大喜之事,许攸要即刻禀告主公,故而不能耽搁了,还望司徒恕罪!”

“许兄自便即刻!”

许攸微微一拱手,急急忙忙望府下奔去,见此,江哲摇摇头暗笑一声,随即正色吩咐左右道,“叫满(宠)大人速来见我!”

“是!”

听闻江哲相召,满宠不敢怠慢,急忙方才手中公务前去。

“司徒!”

“劳烦伯宁亲来,不知伯宁可知晓袁绍送粮一事?”

满宠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此事下官已从荀尚书口中知晓,不知司徒召我,可是为此事?”

“正是!”江哲点点头,将手中书信交与满宠,正色说道,“你即刻派人传播消息,就言袁绍欲与我军共谋张白骑,尤其是司隶,务必要赶在袁绍细作之前将此事传至人人皆知!”

满宠细细一看江哲递来书信,尤其是那几个破绽之处,面色顿时一展,笑着说道,“司徒高明,下官这就去……只是,张白骑会信么?”

“他若是能信袁绍的,为何不能信我等的?再说了,此事我等可有诓骗于他?”

“不曾!司徒高明,下官这便去!”

天色已深,许攸却拽着江哲的书信坐在驿站屋内,如今回头一想,他却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大人,大人,”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大喊。

许攸起身打开房门,见是自己随从,皱眉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何事?”

“恭……恭喜啊大人!”只见那随从满脸喜色说道。

“恭喜?”许攸狐疑问道,“何来喜事?”

那随从露出几分疑惑之色,诧异问道,“大人不是与那江哲争辩得胜,收得一座虎牢关么?”

“你……你如何知晓?”许攸面色大变。

“这……许都城都传遍了,说是主公与曹公共谋白波黄巾贼子,主公赠曹公粮饷四十万,曹公赠主公虎牢关,两家相约同谋黄巾,一处出兵汜水关,一处出兵虎牢关,同图大事……”

“什么?”许攸大喝一声,急忙转身取过江哲书信,细细一看。

今得袁公赠粮四十万,作为讨贼之用,我主为感袁公厚情,将虎牢关转赠袁公,两家就此立下讨贼之约,待于中牟休整之后,我主便先行出兵,剿灭逆贼以安社稷!江哲!

“先行……先行……”许攸喃喃念叨几句,忽然大呼道,“糟了,我失察,中江哲之计了!”

等等!

许攸震惊之余,又想到一事,问随从道,“可有传言曹军出兵几何?于中牟休整几日?何时出兵?”

“这……”那随从犹豫一下,摇头说道,“这倒未曾……”

这该死的江哲!许攸面色惨白。

与此同时,幽州范阳!

望着远处隐隐约约、连绵不绝的古长城,袁绍微叹一口气,对左右谋士说道,“用整整四十万粮饷,换张白骑与曹操交恶,是否有些……”

“主公心痛了?”袁绍身后,一青年朗笑说道,“兵法有云,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如今曹孟德诸事战罢,而主公却引军至此,若是不予他一些事做做,一个不好,呵呵……用区区四十万粮饷,换来曹孟德不得安生,统以为,天下便宜之事,莫过于此!”

“士元所言极是!”随军的沮授亦笑着说道,“若是主公取下乌丸,取其战马充入军中,那区区四十万,何足挂齿?只是士元啊,你此计可是叫元皓极为心疼啊……”

“哈哈,”那青年儒生朗朗一笑,拱手说道,“他日我定会亲自向田别驾告罪!”

“好了,”袁绍深深吸了口气,将那四十万粮饷抛之脑后,正色说道,“孟德帐下人才济济,单说守义……唔,单说江哲,恐怕不难看出士元此计,如此我等当是要速速解决乌丸!士元,你当初言破乌丸乃在覆手之间,如今却屡屡劝我莫要进兵,这是为何?”

“主公,如今蹋顿手中仍有万余兵马,不到山穷水尽,他又岂会真心归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主公不能掌握乌丸,在下又岂敢叫主公出兵助那蹋顿?”

“你的意思是……”

“草原上有斥候来报,乌丸三王兵马与蹋顿相邀,半月之后战于右北平,我敢断定,蹋顿必遣使前来,不!他必亲自前来……”

“报,”话音刚落,远处便有一袁兵疾步走来,口中呼道,“主公,乌丸单于蹋顿亲自前来,此刻亦至营中辕门等候……”

“……”袁绍面色大惊,惊异不定地望着那青年儒生。

此子……恐怕不在下那江哲之下……幸甚!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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