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他们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甚至没搞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先是第一面玻璃被那种古怪的怪物啄穿,在大家惊声尖叫着后退的时候,那个有着黑色长发的怪物乘人不备,从背后砸开玻璃衝进来。
隻一下,那尖尖的,像蚊子一样的口器就穿透了女孩柔软的腹部。
到现在,那隻畸变种还趴在死去的向导身上,正发出清晰而恐怖的声音。
就在他的身边。
他不敢去看,也不想看到那个画面。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躲起来。
只是身体一阵发着冷,一阵发着热,四肢软绵绵的一点使不上力气。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怪物又进来了多少隻。
他只知道身边不停地响起尖叫,奔跑和摔倒声。
就在他的眼前,有一个巨大的头颅从下方升起。
那个怪物有一张中年谢顶的男人的脸,稀松的几根白发飘在油腻的头顶,松弛的脸上堆着厚厚的眼袋,浑浊的眼珠盯着玻璃窗内的一群人,露出异常逼真的饥饿神色。
它啪嗒一声把整张脸贴到玻璃窗上,隔着玻璃流下一行黏腻的口水。
怎么办?这个时候要怎么办?
整个身体都冰冷的动弹不得,只有脑子却在飞快地胡乱转动。
快想想办法啊,他对自己说。
有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滚过。
从小到大,他看过很多人类和畸变种战斗的场面。那些电影,小说,播音,甚至广告里,有着无数人类和怪物战斗的故事。
只是在那些製作精良的影视作品中,那些一波三折的文学作品里,所有的向导遇到这样危险的怪物时。
都会统一地瘫软在地上,柔弱凄美地瑟瑟发抖,或是惊声尖叫。
只要这样必定就能等到一个救援的哨兵衝进来,把他们救出险境。
从小到大,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这样的画面。
到了这样危机的关口,他的脑子里当然也只能想起这样的处理方式。
隻……只能哭了吗?喊救命就行了?舒景同的牙齿咯咯打着颤,对了,可能还要注意保持形象,哭得梨花落雨,惹人怜惜一些。
他的心里其实有一个隐隐清晰的答案。
在那些电影中,哭泣和尖叫的向导总能等来救命的英雄。
但在现实中,这是行不通的。
视线的余光里,那个有着蚊子口器的头颅从自己同学的尸体上抬起头来。
那个怪物比起刚刚出现的时候涨大了一大圈,皮肤下鼓起诡异的淡红色血管,它嘻嘻笑着,朝这边爬过来了。
要,要动起来,舒景同对自己说。
就在这个时刻, 舒景同突然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很难形容,他觉得那像是一道虚无缥缈的风,又或者是微微涌过的海浪,也可能是一道温柔的月光。
总之虚无缥缈, 却在关键的时刻掠过, 扫掉了他心头惊惧混乱,让他头脑一清, 得以冷静下来。
舒景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隻小小的白色金吉拉出现在他的身前。
原本经过这些年,他的精神体强度增强了许多, 变幻出来的精神体体量已经可以变得十分巨大。算是向导学院中的佼佼者之一。
只是这个时候, 他本人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具像出的精神体都很勉强, 体型自然也非常小。
那隻纯白色的小猫面对着爬向自己的恐怖怪物炸了毛, 弓起身体竖起了尾巴发出凄厉的叫声。
没有用, 舒景同绝望地想,向导的精神力在这样的时候, 能有什么用?
他一点点地后退,后背碰到了冰冷的墙壁,已经没有路了。
黑色长发的怪物从那具被抽干了的尸体上下来。黑油油的长发撇下那具瘪下去的身体, 趟过地板上浓稠的血泊,把绯红的血液涂抹得满地都是。
它看到了舒景同和那隻小小的猫, 露出一脸欢快的神色,笑盈盈的脑袋在头髮的支撑下,东倒西歪地朝着他们爬过来。
小小的雪白精神体守在舒景同身前, 抖着细细的后腿,努力发出威胁的吼叫。
舒景同弯腰把它抱进怀里。
左右都是要死了, 他不忍心让自己的半身先受那个罪。
蚊子一样的长长口器越来越近,视线的余光,甚至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挂着的肉块和血迹。
舒景同抱紧了依偎在自己怀中柔软的小猫。
一梭从天而降的子弹携着呼啸声,密集地衝击进那个怪物的脑袋。
被密集的子弹连番击中的头颅露出错愕的表情。
虽然在瞬间就被子弹射得千疮百孔,但它居然还活着。动作极为敏捷地,骨碌碌地滚向一边。那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珠,十分拟人地回转动着,似乎想要逃跑。
一隻黑色的军靴天而降,携下坠的重力一脚踩向那颗头颅,把那个畸变的脑袋连同那些浓长的黑发一脚踩碎。
红色的血和一些颜色古怪的液体哗啦啦糊了舒景同一脸。
不知道是属于怪物,还是刚刚被它抽空血液的人。
来的是一个哨兵,女性,扎着一条垂在脑后的麻花辫,穿着飞艇护卫队的服装。
她手持一把旧时代遗的不算特别先进的长枪,腰部和胯部挂满了各种武器,鹰翼一般宽大的翎羽正在从后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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