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月咬牙道:徒儿知道。
你知道?秦屿冷声质问:你知道,却还如此待她,你忘了当年你是如何命悬一线?又是如何被她欺骗的?你简直冥顽不灵!
季泠月反驳:她是骗了我,但我重伤之事与她无关,是另一个鲛人
即便是另一个鲛人,也是因她而来,为她伤你,你莫要自欺欺人!秦屿上前一步,道:你将她结为契兽,早晚有一日,她那同伙会来寻你麻烦,甚至为求解契而伤你,只有杀了她,才会避免日后种种祸端,季泠月,你若现在悔改,我便当此事从未发生
师尊!季泠月蓦地打断他,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坠落在鲛人布满血污的脸上,却未曾激起她的丝毫反应,蓝妩双眼紧闭,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金色的灵力从女人指尖流出,如萤火般向她流淌而去,季泠月红着眼眶看向秦屿,咧开染血的唇角,颤抖着笑了起来:徒儿已经,和她结下生死契了
深更半夜,一个人影匆匆走出房门,快步踏上飞剑。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睡眼惺忪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趴在了窗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去哪儿?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虞山叶一怔,回头瞧她,眉毛紧紧揪在一起:我吵醒你了?
阿鲤蔫蔫地嗯了一声。
女人神情严肃,定定看了阿鲤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宗内事务,你睡你的,我天亮前回来。
阿鲤呆呆看了她一会儿,答应了:好。
见她又老实关上窗缩了回去,虞山叶放下心,转身向山顶飞去,很快就落到了叶轻君住的院落外,她小跑过去,急促扣了扣门,正要出声叫喊,就听见里面有脚步声靠近,接着,一只素白的手推开了门扉。
叶轻君素静的脸庞出现在虞山叶眼前,她下意识道:师尊
我知道。叶轻君打断她,拂袖而出,低声道:我们走。
虞山叶怔了下,这才注意到女人着装整齐,并不像是刚起的模样,她连忙跟上,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师尊,师尊知道了?
我早便知道。叶轻君叹了一口气:被季泠月结契的妖兽,又与蓝妩曾养得小鱼一模一样,仔细想想,就知道那是谁了。
那师尊,当时怎么不揭穿她?
为何要揭穿?除了你我,这昊辰山上下,还有谁会记得曾经那条不起眼的小鱼呢?叶轻君道:若不变为人形,不被曾经的熟人撞见,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不相认,对她反而是好的。
说到这儿,她却沉默下来,低叹道:太过胆大包天了。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主峰,方一进入主殿,就听一个声音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方原与常浪都在,何不问问他们的意见?
叶轻君忍不住出声:林长老,若我没记错的话,蓝妩之事,当年便已结束了吧?
林恒耳朵一动,斜过眼睛看她,哼道:叶长老来得倒挺快。
叶轻君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缓缓走到迟惊鹤身边,问道:当年我受那百下噬魂鞭,季泠月亦取血救人,这些,难道都白费了么?
迟惊鹤转头,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眉头皱了起来:你该好好休息。
叶轻君摇头,认真道:我已无甚大碍,我只问掌门一句话,我们当初受的责罚,是白费了吗?
沉默片刻后,迟惊鹤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是。
林恒一愣,下意识道:掌门,当初叶长老受那百鞭,是私放妖物逃走的惩罚,而常浪命悬一线,本就是那蓝妩的错,季泠月取血救人也是应该!这么多年,常浪都因身体受损,修为再不能前进一步,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得道登仙的机会,这些损失!谁来赔给他?!
迟惊鹤背过手,迟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叶轻君蓦地抿紧唇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正跪着一清瘦女子,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是季泠月。
但不知为何,她看起来状态格外不好,肩膀颤抖,脑袋也耷拉着,摇摇欲坠,而她身边站着一身黑衣的秦屿,面色更是难看,师徒二人似乎根本没在意这边的谈话,游离在外,彼此间却又弥漫着古怪的气氛,教旁人不敢轻易靠近。
迟惊鹤沉思片刻,终于道:不论如何,当年之事,确由蓝妩所致,即便她已成为季泠月的契兽,没有害人的能力,有些责罚,还需她独自承担,不然,我该如何向门下弟子交代?
她说这话时,古井无波的眼睛却定定看着叶轻君,似乎是在耐心地解释缘由,叶轻君不自觉攥紧拳,半晌,涩声问:那掌门想给她什么责罚?
一百鞭,如何?迟惊鹤平静道:就和你当年一样。
叶轻君无言地看着她,一时没有回答。
一百鞭,比废其修为、夺其性命要轻,却又比普通刑罚要重,打完之后,蓝妩可能就要横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