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朱镇长36岁,副科三年、稳中有进。
中场镇并没待多久,朱镇长觉得自己的仕途还是挺顺利,2年后的今天又是一个换届年,介于朱镇长工作拼命、成绩显着,组织任命朱镇长到大街镇任党委委员、副镇长,大街镇是县里面的重点镇、工业园区镇,人口4万,辖7个社区19个村,任务重、领导关注度高,朱镇长发誓要在这里做出成绩。
这一年,朱镇长38岁,副科五年、宏图在前。
大街镇的工作开展很难,项目多、风险大,矛盾突出、维稳困难,朱镇长作为场镇和综治的分管副镇长,左支右绌、见招拆招,上蒙下骗、早出晚归,领导力直线上升、发际线逐步后退。
在第4个年头,组织似乎终于看到了朱镇长的努力,任命朱镇长任中场镇专职党委副书记。
这一年,朱书记42岁,副科九年、面有风霜。
朱书记荣归故里,从当初排名第9的副镇长到现在排名第4的副书记,6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中场镇,在1年后的换届年,朱书记忙前忙后,组织村社区换届,但镇上的换届跟自己的关系却不大,毕竟自己刚提拔。
不同的位置就有不同的心态,镇党委副书记和正科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朱书记望眼欲穿,10年了,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副科,虽然是接近顶配的副科,但副科就是副科,朱书记晚上辗转反侧,白天更加卖力,偶尔在上山防火时偷偷去庙里烧了几柱香。
组织仿佛听见了朱书记深情的呼唤,来了,组织考察终于在第4个年头又来了,但仿佛命运的推力就差了这么一丝,仅任命朱书记转任大路街道党工委专职副书记。
这一年,朱书记46岁,副科13年、两鬓斑白。
大路街道作为老牌街道办,位于老县城,比邻县委县政府大院,大家都说朱书记离组织更近了,提拔重用指日可待。
但朱书记觉得唯一更方便的,就是自己下班接娃放学,第一次,家里的娃由他接送,高一的娃有点叛逆,但他仍然很快乐,在家庭幸福中慢慢淡忘了仕途的举步不前。
但快乐的时光有限,在街道的第2年,换届年如期而至,朱书记起初并没在意,也没有去活动关系,坐看换届中的风起云涌,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仕途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
组织考虑基层干部年轻化的问题,但36岁的团县委书记在组织谈话中嫌中山镇距离远、工作开展困难,言语中透露出不情愿。
组织一听,到底是年轻人,政治上不够成熟,翻页一看,48岁的小朱副书记也是小朱嘛,勉强正当壮年,组织决定,朱书记升任中山镇镇长。
朱书记颤抖着表示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这一年,镇长老朱48岁,副科15年、戏剧转正。
中山镇是12年前小山乡和小沟乡合并后成立的新镇,办公地在原小山乡政府,辖区人口2.1万人,分小山和小沟2个片区,辖3个社区16个村,开车回县城得50分钟,老朱暗叹这比小沟乡政府还远了15分钟,高三的娃显然自己没法接送了。
作为一镇之长,防汛防疫、迎检下村让老朱平时也没法回家,仿佛又回到了20多年前刚入职时的日子,周一到周五住职工宿舍,周末不加班就回县城休息两天。
初为行政一把手,老朱不敢大意,事无巨细、小心应付,把中山镇打理得井井有条,渐渐忘记了时间。
5年了,又是一届换届年,镇上来了位年轻的镇党委书记,俞书记之前是县委办副主任,今年37岁,听说是来积累点基层一把手工作经验,为后面的重点使用做好铺垫,组织上考虑到老朱是老基层,经验丰富、为人宽厚,正适合跟年轻人搭班子,扶上马、送一程。
老朱表示自己站位坚定、服从大局,在组织的关心下,自己正科早已解决了,儿子上了大学,中山镇的工作也一切顺利,组织对自己的培养颇多,搭班子的事请组织放心。
谈话结束,回到镇长办公室,老朱觉得有点难受,具体也说不出为什么。
这一年,镇长老朱53岁,正科五年、心意难平。
换届1年后的今天,由于防汛工作需要,俞书记要求全员不准休息,所有干部下沉一线,虽然是个周末,但这周得加班。
小道消息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听说俞书记即将调入市委工作,越是最后时刻、越要站好最后一岗。
老朱作为老同志,带头讲政治,下午带队到联系村检查防汛工作,联系村位于原小沟乡区域,村支部书记正是30多年前就任该村文书的小刘,算起来,两人的交情整整30年了,看着他的满头白发,小刘两个字老朱确实喊不出口。
老朱今年已经54岁了,支部书记老刘也56岁了,去年村上换届他才当上支部书记。
老刘在工作结束后愉快的拉着老朱回家吃个便饭,称周末下班时间喝点酒,不违反组织纪律,想起当初刚到小沟乡当村官的青春岁月、想到前天的组织谈话,老朱老夫聊发少年狂,决定和老刘一醉方休。
镇上村上一伙人簇拥着朱镇长来到老刘家,半斤烧酒下肚,老朱怎么都喝不下了,老刘笑称30年前老朱刚到村上1斤半的酒量到哪里去?到哪里去了,可能就在这30年的岁月里、在前天的组织谈话里,自己老了,再也喝不动了。
不过老朱还是豪迈的大笑起来,要求一人再来半斤,都不准偷奸耍滑,大家看了看镇长的醉色,都连声表示自己喝不动了,还是镇长老当益壮。
老朱拒绝了老刘让自己留宿他家的提议,搭车来到了小沟驻村工作组,工作组位于原小沟乡政府,太晚了,又喝了酒,今天就在这里对付一夜。
老朱望着原小沟乡政府的大门和后面的员工宿舍,一切仿佛和30年前一模一样,唯一变的似乎只有自己老了。
30年了,自己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自己一路走来没犯错,该提的时间节点也都提拔了,甚至比同期入职的大多数人都混的好,但最终却还是回到了这里,有些心有不甘,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自己没辜负自己,组织也没辜负自己,又能怪谁?
想着乡镇公务员有哪些职业瓶颈这个问题、想着前天组织跟自己谈话透露的意思,趁着酒劲,老朱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渐渐释然。
这一年,老朱54岁,心平气和、退居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