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每当她与宫中人置气而闹出宫去,在扬州城大街小巷里瞎转悠的时候,她都知道自己终将要回去的。
所以她胡闹得多么心安理得,一直闹到公子亲来好言好语地领她回家。
而现在,与她置气的人变多了,她所转悠的地方变大了,天地悠悠,她却没有家了。
和尚不是公子,和尚不会来领她回家。
说不怀念过去……是假话。
公子的温柔与宠爱,她曾经占有了整整十年。
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公子却毫不见老,今年二十五岁的他,依旧有着令天下少女心伤的绝代风华。
可是她知道,过去那个公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到闹市中去牵起她手带他回家的公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不要胡闹,跟我回家。
见惯生死之后,便也见惯了离合聚散。苏寂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公子毕竟是公子。
公子是沧海宫的公子。
他对她再如何温柔宠爱,他都是算尽天下人头的沧海之主,黑道之王。
扬州。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
沧海宫,长秋苑。
一杆棋枰,两壶晶莹的黑白子。
一双修长优雅的手。
左手执着棋谱,右手照谱落子。
摆好一局珍珑,便开始左手与右手对弈。
手指拈着一枚黑子,轻轻敲着棋枰,眼帘微合。
嗒,嗒,嗒。
声音不响,却有力,如催命的钟声,带着决绝的不回头的冷意。
房中站着的人终于跪了下来。
“属下不力,求公子责罚!”沈梦觉声音微冷,一手隐隐拉了下旁边人的衣角,让他也同自己一齐跪下。
“你是对的。”柳拂衣并不看他,目光仍专注着棋局,“小苏既去了神仙谷,你便不能擅作主张。”
沈梦觉只觉冷汗涔涔而下,“燕……燕少侠也与她在一处。”
“知道了。”柳拂衣连眼皮也未抬一下,“你下去吧。”
沈梦觉全没料到公子这么容易便放了他,当下更不敢多问,便躬身告退。阎摩罗便也起身跟着他退出去。
忽闻公子略略抬高了声调:“阎摩罗,你留下来。”
浑身血液顿时陷于冰凉的黑暗,阎摩罗转过身来,再度跪下。
“你好像很了不起么。”柳拂衣稍稍抬眼,眸中清光明灭,映着满园冬风。
阎摩罗叩下头去,“属下知错,万死难赎。”
“万死难赎?你也知道是死罪?”柳拂衣轻轻地笑了,长发如柳丝披散下来,笑容轻渺悠长,“不过我舍不得。”
阎摩罗的身子一颤。
不能死,就只能活。
柳拂衣微笑着,好像这是一件令他十分快意的事:“我已想好如何罚你了。罚完之后,你还是得去神仙谷给我把小苏找回来。”
神仙谷有六道门。
苏寂走的是来访客人都走的那道正门。
正门是一道细细的峡谷,峡谷两侧高崖耸立,崖上立着一名持剑的素衣女子,眉目凛然。
“谢师妹尚未归谷,谷中也并无任何僧人。”山崖断立,那女子的声音冷冷传将下来,“尊驾请回吧。”
苏寂眉头一跳。
神仙谷的人,并没必要骗她。
如果孤竹君真要骗她,那单凭这小小一个看门的婢女,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不管怎样,都说明正门走不通。
但她不能放弃,她至少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个明白,才能相信云止真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