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不待谢燃回答,便幽幽道:“阁下好本事,听说那张公公先前还为你寄信办事过?张真三朝元老,还没见他对谁这么照顾过。我原本以为念着先夫与他义子有点交情,让他将你引来,却没想到反而是个笑话。”
她忽然又是一笑:“不过也是正常,阁下和我那位好皇兄同进同出,早就是登堂入室的红人了。阉奴么,最爱逢迎屈膝,正巧这宫里本没有妃子,逮着个机会,不更应该——”
她越说语气越是尖刻,尤其说到同进同出和登堂入室,简直带出点别的意味来。
谢燃不自觉皱了眉,打断道:“公主殿下,口下留德吧。不为在下,张真也算看着您长大的。”
赵如意竟然当真停了下来,看谢燃的神情却更为古怪。刻薄未散,恨意更深,却又有些藏的更深的缅怀和迷茫。
她用精美修长的护甲拨了拨棋子,幽幽道:“好,本宫不说了。那请公子为本宫解惑,到底是为什么猜测刺杀是本宫所为。”
谢燃道:“发通缉令的郡守是你的人,先前西园集体中毒之事,你也有嫌疑。”
赵如意笑道:“你也说了,只是有嫌疑。我好歹也算堂堂公主,凭这点莫须有的推测,便要给我定罪吗?”
谢燃摇头:“自然不是。这些是陛下说的,我转告给你听罢了。若陛下问起,殿下请先想好对策。”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石破天惊。竟然是要帮刺杀自己的凶手!
赵如意抬起头,霍然起身,死死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也知道是猜测,究竟又从何判定我是凶手?你又为什么要帮我隐瞒?”
谢燃却不疾不徐地从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拿在手里把玩:“从那些刺客的招式——他们用的是’破军’之阵。破军,昔年谢燃亲创阵法,只有其亲兵暗卫习之,从不外传。你派来刺杀的那些人,是谢燃的。谢燃死后,这些人分为两份,一份远在边塞驻军,自然没有嫌疑。”
他缓缓道:“另一份,留在了宫中便赠给了殿下你。让你用来,完成他的遗愿。”
赵如意沉默半晌,神色古怪,似喜似怒:“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说幕后主使是九泉之下的定军侯?这一切你又从何而知?”
谢燃摇头笑了。
赵如意道:“你又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谢燃却道:“错了一半,对了一半。”
“……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如意问。
谢燃不急不缓道:“我的确想说,刺杀我的幕后主使,便是谢燃。”
“那哪里错了?”
“错在——但亡者,却不一定好好安于九泉。”
他边说,边将那颗黑子落于棋盘。
只这一目,仿佛给黑子布局附了一目,如巨龙忽然苏醒,其势万千,立刻在棋局上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赵如意死死盯着那颗黑子。
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脆响,竟是她自己深深捏断了自己的宝石护甲,尖锐的宝石划破了公主的指腹。
她却仿佛毫无痛觉,神情语气说是质疑……甚至,更像是兴奋。
良久,她喃喃低道:“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如意,是我。”谢燃轻轻笑道,眉间却毫无笑意:“把破军留给你的人是我,曾与你下这局棋后处死你夫君的是我。嘱咐你做这些事,告诉你可能会有人复活谢燃的人,同样是我。”
“不过……是生前的我,是定军侯,谢燃。”
赵如意眼眶鲜红,似是恨极,却缓缓落下一道泪来,她嘴唇轻轻嚅动,却终究没喊出那个称呼。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