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章垂眸,温柔而悠远的声音犹如隔了万山,自无边广袤的虚空中回响。
“...我一直都喜欢你。哪怕当时被Grace误导,哪怕你囚禁我...我都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走到这样一个地步。”她深吸,原本极力克制住的悲恸隐隐,连带着语气都哽咽了几分,“洛珩...”
“……”
消瘦的女人缓缓错开视线,半晌,她闭眼,那股久违的痛意逐渐从四肢百骸当中消散。
“你还是那么喜欢喊我的名字。”她弯眸。
这场忽而起的,却无疾而终的对话戛然而止在洛珩收敛起来的情绪当中。这时唐言章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她们之间的鸿沟已经深到只要洛珩不愿意开口,她就永远没有办法去窥探这几年来她的想法。
她已经把一瞬沟通的门关上了。
唐言章低下头,将方才自己无意识攥紧的烟盒摊开,原本尖锐的角变得弯曲,褶皱出一道道细小痕迹。
像极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即便她再怎么试图捋平,那道道已经折过的痕迹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抹去。而所有她不曾熟悉的,在洛珩眼底看见的死灰,都那样清晰而痛苦。
洛珩已经转身走回了客厅,将着方才掐灭的两根烟头扔在了厨房垃圾中。
矜冷的年长女人只哀哀倚靠在栏杆上,目无目的地扫过她的动作。
她确信洛珩在无意间透露了些什么。
关于她的过去,关于没有自己参与的这几年人生中挣扎过的痕迹。
唐言章原本因悲恸而翻涌着的酸涩化作滴滴雨水,下下落在身侧,强行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思绪圈紧。
她记得,她记得在当时洛珩囚禁自己时那些藏在愤怒下面不明显的错兀感。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没有深究,没有重视那些洛珩一瞬袒露出的脆弱。
而如今她再一次捕捉到了这丝隐隐的苗头。
冷静下来。
冷静。
她的眸光再次落在不远处收拾着东西的女人身上。
她们都是经历过孤寂与背叛的人。而经历过这些,就必然会拥有恐惧。
她需要琢磨清楚如今洛珩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是怕她的再一次抛弃吗,还是她始终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情意。
那自己的恐惧是什么呢。
唐言章错觉自己走进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无论她往何处走,怎么往前,最后似乎都回到了原点。她们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袒露过最内里的本我,拥抱着的瞬间除去爱欲与迷恋,到底隔着山海般的鸿沟。
等等。
倘若将她们过去的隔阂比作恐惧。
她恐惧着自己的身份,恐惧着曾经的背叛;而洛珩的恐惧则是“为自己而活”。
明明她们近在咫尺,拥抱的时候仿佛合二为一,炽热的心跳同频;转瞬又好似相隔万里,在冰岛跃起的鱼也没有办法听见挪威天空飞鸟的答案。
她们一人看不得过去,一人望不见未来。
倒是绝配。
唐言章骤然抬起眼。
她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了洛珩所有的想法与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