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星出现的时候,如果能够许下一个心愿,那么,这个心愿将会成为现实。一个很古老的传说。一月十五日,晚十点三十分,位于金三角西北达嫩山脉一支的一条羊肠马道上缓缓走来一支小型马帮队伍。叫它马帮其实很牵强,因为这十几个跑马道的客人虽然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凶巴巴、令人胆战心惊的模样,但是他们并没有携带任何货物,甚至没有一点赶路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倒更象是一队散漫的游客;或者,是传说中游走在山林间的强盗。牵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家伙。此人叫赛逊,今年三十六岁,黑倮族人,是这一队人马的向导。由于身材矮小,所以无论怎么看都只象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所以被大家戏称为‘小孩’。在赛逊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一女两男一共三个年轻人。那女孩骑马走在最右侧,一路走,一路还恋恋不舍的回头张望,不知在期盼什么。相反,她身边的两个男孩倒显得格外沉静,尤其走在最左侧的光头男孩,表情异常严肃,一双灵动的大眼中隐隐透出一股杀气,看他戒备森严的样子,好象随时都有危险要发生似的。在这三个年轻人身后,紧紧跟着一个身量瘦高的俄罗斯人。很奇怪,一个人骑在马上居然也能被判断出身量的高矮。的确,也不知是因为马太矮,还是因为这厮腿太长,人虽然骑在马背上,脚却几乎垂到了地面,从老远看去,此君的骑相可谓相当滑稽。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十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这些人不用猜,一看就知道是保镖。他们分成了两排横列,连辔而行,看上去倒颇有些气势。这队人马并不是旁人,原来就是去参加擂台决战的张宇、小武,以及一众保镖。由于蓝伯庭要提前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已经先行出发,至于那三个从国内请来的拳手,也先一步同他一道走了。所以此次护送的对象就只有三个人。对!是三个,而不是两个。除了张宇和小武外,还有蓝采儿。此时大家也许已经猜到,刚才提到的那个走在向导后面频频回首翘望的女孩正是蓝采儿。这一次,蓝采儿又违背了蓝伯庭的意愿,她没有跟随父亲却选择加入了张宇这一行人的行列。对此,蓝伯庭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以无奈的口吻对手下人说道:“养女儿有什么用?看见了吧!都是给别人养的!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是冤仇。这话一点不假!”当然,蓝采儿并不知道自己遭到了如此‘恶评’,一路上倒是满心欢喜,而且乖觉得很!从早上出发一直到天将擦黑不仅没有生出事端,而且没有喊过一个‘累’字,仿佛变了个人儿一样。于是大家都禁不住暗自猜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并且由此引申出一个更加深奥的问题:爱情的力量真就这样伟大么?后来发生的事情给了大家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爱情的力量,确实有限。蓝采儿只坚持到天将擦黑的时分,终于耐不住性子、生出是非。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就在天将擦黑的时候,两山之间的天际突然划过一颗流星。流星很短暂,也很美丽,尤其在女孩子的心目中,就更有一番别样含义。这一幕恰恰被蓝采儿捕捉到。她陶醉、痴迷,以至忘乎所以。当然,也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许愿。而当她想起那个关于在流星面前许愿的传说时,美丽的流星早已不知所踪。蓝采儿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不肯再走。非要等流星再次出现并且许下一个心愿不可!她的理由极其荒谬:好事都是成双的,所以流星不可能只有一颗!于是大家只能陪她一起等。等看流星、等大小姐许愿。但流星终于没能体会到蓝采儿的心思,竟然如逝去的青春,一去不回头了。众人陪着蓝采儿一直坐到夜幕将山林完全笼罩,接着便是明月高悬,漫天星斗,眼看就快要入夜了,不得已,才公推张宇出面,哄骗蓝采儿说:象这样晴朗的月夜,流星其实不难见到,但一味地傻等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倒不如先上路,可以一边欣赏夜景,一边寻找流星,如此一来,不是两全其美吗?蓝采儿明白这是大伙哄自己开心的说辞,不过她也知道,这样坐下去确实不知何时才能将流星等来,便只好点头应允。即便这样,也是两步一回首、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片山坳。三个年轻人中走在最左侧那个光头小伙竟然是小武!很惊人的变化!两天前,当张宇见到匆匆赶来的小武时,也吓了一跳!随即打趣说:兄弟,你留这么个发型,不会是想冒充少林和尚吓唬洋鬼子吧?如果在以前,还是他们一起练功的时候,小武一定会忽闪起机灵的大眼睛,立刻反唇相讥。但他没有。小武当时的反映很木纳,完全没有理会张宇话语中的幽默,只是默然摇摇头,口中生涩地挤出两个字:麻烦。想必他是嫌长发收拾起来太麻烦,才狠心剃掉。‘剃’这个字用得不够准确,也许‘刮’才更贴切!这使张宇想起自己的家乡曾有这么一种剃头师傅,专门用三寸长的刮刀为人理发,而最后的发型则千篇一律,与眼前的小武如出一辙,一颗脑袋被刮得纤毫不剩,露出白花花的头皮,在太阳光下一照,宛如明晃晃的灯泡。小武的变化还不止是外貌和性情,他的精神状况似乎与以往也有很大不同!以前,小武是个活泼、开朗,甚至可以说无忧无虑的少年。现在,他就象一张满衔带箭的弯弓,精神总是处在高度紧张之中,尤其在踏入金三角的原始森林后,状况就更加严重,好象随时都会有致命的威胁似的,搞得连蓝采儿都忍不住偷偷问张宇:哎,你兄弟没事吧?对此,张宇只能暗自叹息。他虽然没有参加过俄罗斯训练营的训练,对那里的情况却还有所耳闻。试想一个动辄就与黑熊、恶狼徒手搏杀,生命时刻都会受到威胁的人,精神状况能好到哪去呢?不过在叹息之余,张宇还是很欣慰的。毕竟,他们两兄弟分离了这么久,现在终于重新聚在一起,这已经很能让他感到满意。而且从小武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中,张宇也读到了同样的信息:能够和自己在一起,小武其实也相当高兴!张宇的心情很好,在三个被保护的对象中,可以说是最放松的一个,甚至有回归山林、悠然自得的感觉。的确,这些天他一直喜事不断。先是王保生成功吞并了两家按摩院,重张开业的时候请他去剪彩,那热闹的场面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接着就是韩进带着他的未婚妻、也就是董立国的妹妹回到了清莱。一见到张宇,韩进就抢先说明他已经与丽雯订婚了!并表示愿意自掏腰包补办定亲宴。对此,张宇当然没有意见,不过也没有马上表态。因为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屋里,董立国正阴沉着脸逼问自己的妹妹:韩进是怎么欺负你的?董立国最终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他的妹妹---董丽雯的态度也很坚决:非韩进不嫁!这使得他无话可说,只得承认了妹妹这朵鲜花不幸插在韩进那坨牛粪上的事实。第三件令张宇高兴的事发生在他临行的前一天。在云南腾冲举办的翡翠博览会上,董立国带去的一块只能算成色中上的翡翠原石(同张宇缴获的那批原石比较而言)竟然拍出了五千八百万人民币的高价,并在当地及翡翠行内引起轰动!五千万虽然不是小数目,不过张宇看中的却不止这一点。要知道,这一拍真正重要的意义并不在于金钱,而在于名声。张宇让董立国带原石去参加博览会,目的就是要一炮走红,为经营珠宝玉石的新公司作免费宣传,力争打出一块金字招牌。为此他特意叮嘱董立国:带上最好的原石。谁知董立国在临行之前耍了个小心眼,只挑了块中上货色。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完成了使命,达到了张宇预期的目标。据说原石成功拍出后,当即就有人询问还有没有类似的存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立刻提出了在国内合作的意向。当董立国婉转地告诉他们自己在国内已有合伙人之后,谁知那些人还不死心,转而又要与张宇和王决的新公司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总之,董立国腾冲之行非常圆满!不仅赚回一大笔‘银子’,而且还赢得了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名声。是的,他们的新公司出名了。不过,正象那句话说的,世上的事总是不能十全十美。这些天来,也有令张宇失望的消息。那一点点遗憾来自叶朋:警方在摧毁郑氏集团的过程中放跑了最大的那条鱼王!郑晓龙跑了。或者说,在警方的抓捕过程中根本就没有摸到他一根毫毛。郑晓龙似乎事先得到了警方要行动的消息,竟抢先一步溜掉。与他同时玩‘人间蒸发’游戏的,还有他的几名得力手下以及帐上一大笔资金。叶朋没有解释郑晓龙是怎么跑掉的,更没有说明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张宇:李默宁已经被双规,等待他的将是严厉地法律制裁。至于郑晓龙和他的爪牙也绝对逍遥不了多久。他最后说道:“中国虽大,但天网恢恢,象郑晓龙这些苍蝇蚊子,最终是难逃法网地。”郑晓龙的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张宇虽然觉得有些不明不白,但转念一想,郑晓龙的余生将在亡命与惊恐中度过,这样的结局也相当不错,所以就释然了。午夜时分,向导赛逊突然停下脚,让大家休息一会,自己则点着火把去探路。于是众人围坐一圈,纷纷取出干粮充饥。尤里金却是例外,他似乎不饿,蹲在人群外独自玩弄着地上的石头子。只有张宇知道尤里金在干什么。他这次出门之所以带尤里金而不是扬科,主要目的,一方面是看中尤的格斗技巧,另一方面,尤里金极少抛头露面,所以不象扬科那样引人注目,这就为他做一些不愿为人所知的事情提供了方便。比如象现在这样装作不经意的用石子作路标。十多分钟后,赛逊赶了回来,嘴里却不知在嘟囔着什么。蓝采儿听了听,告诉张宇:这一带有一个拐入丛林的小岔口。本来他们应该从这个岔口进入森林,但是刚才这家伙八成是犯晕了,竟然忘记岔口的位置,所以出去找了一圈。现在看,问题应该解决了。大家又坐了一小会儿,趁这工夫,赛逊胡乱塞了几口干粮,便领着大伙儿继续上路。出发前张宇看了看手表,夜色中,蓝宝石表蒙下的钻石指针散发出点点荧光,那是秒针,而时针则正好指向午夜零时。张宇这块表有些来头。据说是瑞士原装的高档货,牌子他记不清了,对他而言,什么牌子本就无关紧要。而且这块手表的真正意义也不在于此。也许不会有人相信。这块据说价值数万美圆比金疙瘩还贵的手表竟是叶朋送的。那只一向一毛不拔的老铁公鸡,这一次居然主动拔下自己的羽毛并且乖乖送到张宇面前。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么?所以张宇对谁也没说。一方面,他知道说出来也没用,因为没人会信;另一方面,这里还有个秘密。一个确实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这块手表的真实用途。据叶朋说,这块表内部已经被改造,里面加装了一种类似gps定位系统的信号发生装置。而这个信号发生装置的触发开关就是人体本身。什么意思呢?就是当张宇佩带这块手表的时候,手表内部的传感器可以感应到人体的脉搏,并将此信号传递给微型处理器,这样就可以使信号发生装置处于关闭状态。而一旦手表离开张宇的身体,或者张宇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信号发生装置将被开启。“记住:摘下手表后,你就还有四十八小时,在这段时间内,你离开蓝伯庭老巢!”叶朋最后叮嘱。“为什么?难道你们要用飞弹?”张宇骇然。“不是。这么跟你说吧,我们的特谴分队就在山洞外。当这块手表发出信号后,他们会利用一种特殊装置跟踪过去。为了能保障你安全撤退,又考虑到那里地形复杂,我和他们事先有约定,四十八小时后才发起突袭。”“山洞?你是说蓝伯庭的老巢在山洞里?”张宇越听越糊涂。“这你都不知道?当然在山洞里!只不过那是一个方圆三四十公里的大型溶洞群。蓝伯庭这老小子狡猾呀,竟然把老巢安置在溶洞群里,外人根本找都找不到!我们先后进去过三个特谴队,最后只活出来两名战士。小宇,这就是我费尽心思把你送到蓝伯庭身边的主要原因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蓝伯庭到底有多坏?为什么非要除掉他?”这倒真把叶朋问住了。因为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让蓝伯庭活下去的道理。是啊,除掉蓝伯庭的理由实在太多了。“小宇,太多的话我不想再多说,我只说一件事。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查一查,前一段时间媒体曾报道过一则消息,在国内某市发生的公共汽车炸弹爆炸事件。现在已确信,这起爆炸事件就是那些企图分裂祖国的恐怖分子策划实施的。蓝伯庭与这些恐怖分子过从甚密,甚至有可能那些炸弹就是由他出资购买。另外还有一件本不该让你知道的事情,我现在也可以讲给你听,在蓝伯庭的老巢里,你有可能会见到那些恐怖分子中的某些成员。”至此,叶朋终于交了底!他的目标原来不仅是蓝伯庭,还有那些恐怖分子。一石二鸟!厉害!赛逊带领众人沿着马道向东又走四五分钟,突然转向北,钻进了树林。原来,这就是刚才蓝采儿说的那条岔道。看到这条密林小径,张宇终于明白:身为向导的赛逊为什么会迷路。如果不仔细辨别的话,确实很难看出这是一条岔道。真的,原本张宇还抱怨先前的马道颠簸难行,可如果比起眼前这条岔道来,先前的马道简直可以说宽敞舒适了无数倍!这条岔道很窄,多数路段都只能容一、两个人通过,而且脚下树根、朽木盘根错节,面前又荆棘丛生、枝桠塞道,赛逊早早就抽出随身携带的砍刀,边走边披荆斩棘,张宇、小武牵马紧随其后,再看蓝采儿,早被几名大汉护在中间,倒是尤里金落在了最后,不过他也没闲着,一边驱赶着前面的一长串马群一边还不时在一些重要地段作出标记。凌晨三点五十分,一行人终于闯出这片魔鬼森林。再看大家,除蓝采儿外,个个都被荆棘还原成了原始人---没有人能幸存下完整的衣裤,那几个保护蓝采儿的大汉,甚至浑身都是血道,他们刚一出森林,就忙不迭地在身上涂抹膏葯,那个痛苦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休整了将近一小时,众人继续赶路,顺着一条稍微好些的小路向西翻过一座山梁,又在赛逊的带领下七拐八绕地走了约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一个半遮半掩的山洞。张宇知道已经接近目的地了,便回过头望了一眼尤里金。刚才的那段路实在太曲折,张宇生怕尤里金被带得晕头而忘记作路标。不过当他看到尤里金微微点头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