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朋抽光了所有‘存货’,最后终于扔掉空空如也的烟盒,回到床上。他看到我没有入睡,仍大睁着双眼想心事,就忍不住责怪:“小宇,你明天还有比赛!不好好休息,想死啊?!”我飞了他一眼,再懒得理他,索性偏过头去。叶朋坐到床边,沉默片刻,才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我反复想了很久,老是觉得今天这事透着蹊跷。按理说,你和武文启不一定非得打呀?哎,你说,你这兄弟大老远跑到这儿来,是巧合么?我看不象!小宇,我琢磨着他应该是针对你来的。而且这件事已经牵扯到这里的最高层,这是没有先例的。这件事不简单啊!很不简单哩!照我看,明天的一战,你无论胜败,都凶多吉少!”“你还看出了什么?我被五马分尸?或者是被凌迟?”我腾的翻坐起来,一双眼睛咄咄逼视着他。叶朋被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床去。他把手在我面前一挥:“去!别一惊一乍的。要不说你年轻?就是沉不住气!毛儿太嫩!实话告诉你吧,我老人家早就有办法了。”说完,颇为得意的晃起了脑袋。“哦?说来听听。”我被提起了兴趣。“我知道你是个厚道的孩子,不想和自己的兄弟生死相争。你如果实在不愿伤他,也不一定非要胜啊?可以故意输给他嘛!你甚至可以受点伤。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让自己伤得不会太重。怎么样?”说到这儿,他笑了。笑得很狡猾。看他此刻志得意满的样子,我知道,他所谓的办法绝不是这么简单,也笑了“你说的我已经想到了,继续。”“小宇啊,这个地儿咱不能再待了!我一直在想办法,离开这里!是这样,有个事还没机会跟你说。我今天联系了几个朋友,搞到一辆车。本打算连夜就走,不过现在看,事情还没那么简单,咱哥儿俩恐怕轻易走不掉。所以我的计划是:明天的比赛照打,你可以输。但是不论输赢都必须受伤!而且要装出伤得很重!这样,他们就会放松对咱们的戒备。到那时,咱哥儿俩只要玩个混水摸鱼就自然能溜之大吉!”我皱起眉,想了想,驳道:“叶朋,你把‘鱼’想得太简单了吧?别到时候咱没摸着鱼,反而陪了两条命,那可划不来!”“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场面搞得相当乱,乱到足够能让咱们逃脱。怎么样?”他笑着安慰,笑得相当神秘。我知道他手里还有底牌,只是不愿说出来,便也不再理会,道:“那就这么定了!睡吧。”“等等,先不忙睡。”他突然拦住我“还有块心病你得替我解开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个事儿妈!“我总觉着你和郑晓龙之间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得我一愣。“我和郑晓龙之间确实有仇!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等以后有机会吧。先睡觉。”关于我和郑晓龙的恩怨,我不想让叶朋知道的太多。这件事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没必要再把他拖下水。叶朋突然变得很严肃“小宇啊,俗话说忠言逆耳。有些东西你不愿意讲,我不会勉强。但是,我还要劝你一句:不要妄图以你个人的力量向黑道势力挑战。你没有机会,更不可能赢”我没容他说完,便抢道:“现在是我向他挑战吗?明明是他在处处要置我于死地!再有,我和他的恩怨是必须要解决的!在我们两人中,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这是没有选择的”叶朋也没容我说完,便插言道:“你太天真了!如果注定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个活下去的人,肯定是他!而不是你!小宇,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我就不信他郑晓龙还通了天?能追你到海角天涯?”我深吸口气,而后冷冷说道:“叶朋,你说这些没用。郑晓龙干过多少坏事,你知道吗?他害过多少人、做过多少违法的交易,你都知道吗?如果没有人出来收拾他,他会永远逍遥下去!那样将会有更多的人遭殃!这种人根本早就该死!”“小宇,我只是劝你不要参与其中。但并没说郑晓龙会永远逍遥法外。惩罚他不是你的责任,还有国家、有法律嘛!”“法律?”我不屑的一撇嘴“先不说那些法律执行者的品行到底如何?单就法律本身,能力也是微不足道的!它只能约束一小部分人,而且还都是老实人。而真正那些坏人、恶人永远都可以逍遥法外!”“小宇啊,你太幼稚!也太偏激了!我可以很负责的对你讲,象郑晓龙这种人,绝不会有好下场!还是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他早晚会受到惩罚。”我瞟了他一眼“负责?你干什么的?不过是个黑市拳的经济人!垃圾堆里的一小块垃圾!你凭什么负责?”叶朋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气了好一阵,才摆手道:“算了!你这人太轴!我没工夫跟你瞎扯,睡觉!”说完,就要倒下去,却被我揪住衣领,悬在半空。“你疯了?松手!”他挣扎着,但哪里脱得开我的掌握!我阴阴的一笑,你现在想睡?我还不困了呢!“叶朋,咱先不忙睡。我也有个事想问问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不再挣扎,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神态和语气学足了我刚才的样子。人类的学习能力还真是惊人啊!我稍微感慨一下,便问道:“昨天晚上,在我和黎春晖打拳的大厅里有个小丫头,你注意到了吗?”“有吗?”叶朋迷惑道,但马上醒悟过来“你这么一提,我倒真想起来了。好象是!不过当时我把心思都放在了你身上,哪有精力注意她?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当然有!你还记得刚来此地的时候,你曾指着一个姑娘向我介绍当地风俗?”“啊?”也许是叶朋肚子里装的事太多,一时半刻竟没回过味。我只得继续提示“你还说,如果我把她帽子上的金花摘下来,她一定会逼着我作老公”我还没说完,他已恢复记忆“啊---,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旋即惊问:“你不会真去摘了吧?”“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朝他啐了一声。“嗨!那我就放心了。我说呢,你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哎,你提她干什么?”我不说话,静静看着他。叶朋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你是说她和昨天晚上的小丫头是一个人?”我点点头,道:“事情还不只是那么简单。有件事我没和你说,后来她曾找过我的麻烦,而且我以后的两次打拳她都在现场好象我去哪儿,都会有她的身影。你说这是为什么?”叶朋突然婬秽的笑了“那还用问?人家看上你了呗!”我用手指轻点着他的脑门,慢慢道:“请你严肃点,我可是说正经的!她好象挺有地位的。你对这里不是门儿清吗?真不知道她的身份?”“拜托!我又不是‘包打听’,哪有可能样样都一清二楚?”“那你就帮忙打听打听。我怀疑,我与黎春晖一战是她安排的。”说到这儿,我想起了她那挑衅的眼神。嗨,被这么个小母老虎咬上,还真是麻烦!“没那么夸张吧?她有那么大本事?”叶朋还待反驳,看到我的‘媚’眼,立刻改口“得!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就豁出去!破费一回!”“别瞎编排!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要传到小月那里,我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好,好,好!算我没说!”“叶朋,了结掉这件事,我想去一趟乌鲁木齐,我师傅”想到远在几千里外的老儿,我黯然垂下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小宇,”他轻轻拍拍我的手“咱们签的是比赛协议,不是卖身契。只要有比赛的时候能够找到你,你有去任何地方的自由。这种事用不着和我商量”我点点头。由于睡得很晚,所以当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看看表,已近十一点三十分,离开始比赛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再看叶朋。正站在窗口沉思。“想什么呢?”我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却把他惊得一机灵,这才回过神,道:“我在筹划今天的安排。”“不是都筹划好了么?”“有些细节还需要斟酌,不过现在已经想好了。哎,休息得怎么样?今天夜里恐怕没机会睡觉了。”“还好!我一连几天不睡都没事。真的!你忘了?我会气功的。”“算了,我宁愿相信实在些的东西。气功这玩意儿,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挺没谱的。”正说话间,已有人来领我们去比武场。比武场仍是我第一天来时的那个露天场子。离得老远就听到了鼎沸的人声,待走近看时,好家伙!人山人海!观众比那一晚多出几倍不止!看来关注我们这一战的还真是大有人在!我左右张望一番,没有看到小武的影子,估摸着可能是还没来,便随叶朋钻进了小帐篷。一进帐篷,叶朋突然机警了。他看看周围确实没有旁人,放下布帘,凑到我耳根小声叮嘱“我现在说一下安排,你只管听,不用说话。”我忍住笑,点点头。这个老叶,玩儿得还挺神秘。“我一会儿要出去布置一下,不过恐怕会费些工夫,所以你们的比赛不能很快就结束。你必须尽量拖延时间!等我的信号。信号是比武场正北方上空的烟花。只要信号一起,你就立刻诈败,到时候我自然会去接应。明白?”“到底要拖多久?你给我个底线好不好?”我忍不住问道。要真让我和小武打上一小时,那我们俩就不是比武,而是变态了!叶朋想了一下,道:“就十分钟,最迟不会超过十分钟!怎么样?还有问题么?”“十分钟?你让我们打太极拳呀?”我对这个时间仍不满意。“那是你的问题。当然,你愿意打也没人拦着!”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要走。他确实很急。我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哎,我想带着我兄弟一块儿走,行吗?”“随便!”叶朋头也不回的冲出帐篷。叶朋走后,我坐在帐篷中开始想小武的事。想他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想他见到我后会有什么表情?又过了不知多久,有人掀开帐帘,通知我比赛的时间到了。我定定神,整理好心情,便一头冲出帐篷。刚来到帐外,我不禁呆了呆。我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出现竟给全场带来如此骚动!“你个死孩子!还哭?没看见‘疯子’出来了吗?”一个母亲如此教育自己未成年的儿子。那孩儿也真懂事,一听到‘疯子’二字,立刻止住哭声,乖乖钻进母亲的怀抱,大气儿也不敢再出。“表哥,他就是疯子吗?好帅耶!谁那么讨厌!给人家起了这么难听的名字?!”一个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小姑娘对着一个大男孩如是说,说完便张开双臂高呼:“疯子,我爱你---”要不是被男孩死命拦住,这会儿恐怕已早冲过来。“兄弟,他就是绰号‘疯子’的张宇。据最新内幕消息,前天晚上,他以一招‘天外飞仙’,隔空击杀号称全国十大高手的黎春晖。大哥吩咐,要咱认真看这场比赛,务必作出准确的评估”我微笑着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所过之处均是雷动的呼声。与前次遭遇迥然不同的是,人们少了些猜忌和敌意,却增添了欢乐和亲切。想是在那一天的后几场比赛中,有不少人从我身上得到了实惠,因而都把我象亲人般看待。下一刻我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比武场中央。只见一个身材瘦高的长发青年正垂手立在前方。他也抬起头。我们的目光飞快相接。看到那双眼,我终于能肯定那就是小武。他也许会变高,也许会变胖或变瘦,但他的那双眼,他那轻灵、透彻的眼神却永远不会改变!我飞步迎上去,但渐渐的,步履却越来越缓慢。小武的脸色很差,表情也不太对,完全没有了往日飞扬的神采。他的眼神只有在与我相接的瞬间明亮了一下,之后又暗淡下去。我在他面前站定,轻轻呼唤了一声:“文启。”他扬起脸,坚定道:“哥!我不会跟你打!”天!他都知道了!“那,你怎么来了?”我脱口问道。“他们说,如果我不出场,就把咱哥儿俩一起整死。所以我才来。哥,你出手吧!我绝不会还手!”好个狠毒的郑晓龙!他就真忍心看着我们兄弟相残?!我没时间再生感慨,小武是个死心眼,他要说不还手,就必定会一动不动等着挨打。唉!要真那样,这十分钟可就没法熬喽!真急死我也!俗话说:急中生智。我心中一急,立刻就有了主意。我又向前走了两步,与小武只有咫尺之遥。小武已经闭上眼,准备承受任何打击。就在睽睽的万众瞩目下,我又做了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我竟做起了广播操。其实,我做的也不完全是广播操,只不过伸伸胳膊踢踢腿,为将要进行的比赛做热身。但那样子偏偏象极了做操。此时,在空旷的赛场中央,我们两个拳手几乎贴面而对,一个呆立不动,一个却在认真做操。此情此景,已不能用滑稽这两个字来形容!那简直就是疯狂!在众人眼里,站在拳场中央的已根本不是两个拳手,分明是两个疯子!在场边,观众们目瞪口呆的盯着我们,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拳手,更没见过这样的比赛。一时之间,全傻住了。我抓住这个宝贵的间隙,一边运动,一边压低声音对小武说道:“文启,你听我说,我们已经有了逃跑计划,你不用说话,听见了就眨眨眼。”小武愕然望着我,眨了下眼。我心中一喜!继续道:“你听好!一会儿有人来救咱们,但是在这之前,咱们必须打。不过不用真打,只要等到救援的信号出现,就可以停手。然后你跟我一起走!听懂了吗?”这次他并没有眨眼,却欣喜的点点头。见目的已达到,我猛然撤步退开,拉开架势高喝:“来吧!臭小子!让我看看你这些年有什么长进!”小武一愣,眼圈先红了。我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在永顺,我们二人对练时的情景。但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也举拳撤步、踢腿探腰,口中振振有辞:“光说不练假把势,光练不说傻把势,能说会练才是真把势。小子,接招吧!”说罢,和身而上。看到小武的步伐,我不禁一惊!他脚下所踩的竟也是七星逍遥步!怪不得他能够突飞猛?原来是得到了郑晓龙的真传!不过这样一来,他恐怕要叫我师叔了。这个想法让我觉得很兴奋!便踩着与他同样的步伐迎上去。却见惊异之色在小武眼中一现即逝。但他已来不及询问,飞速与我斗在一处!我们二人师出同门,步法相同,腿法相似,斗在一起更是旗鼓相当。一时之间,你来我往,拳脚相交竟也激烈异常!我们不知打了多久。因为在那段时间里,我们确实沉浸在了酣畅淋漓的拳斗之中。这种打法很象表演,但更多的是即兴发挥,只有勾心斗角,没有生死威胁。可以说打得相当精彩!也极为赏心悦目。直把观众们看得如醉如痴、如狂如颠。至此众人才幡然醒悟:这二人刚才的古怪状况,原来是大战在即的临时性精神失常!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哦。又过去不知多久。我终于盼到了信号。那道该死的烟花,在被我咒骂了千百遍后,终于腾空而起!我心中大喜!正要措手诈败、假装负伤,但就在这时,场中异变突起!还没容我作出任何表演,竟有几十个持枪的汉子从观众中呐喊着冲出来!(后来经证实,参与此役的确切人数为十八人。但我当时的感觉确实有几十人之多!)这些人的出现顿时使现场的观众炸了窝。大家哭嚎着四散奔逃。一时间,拳场内外混乱不堪!但是这些汉子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观众。我还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被人用枪顶着头铐住双手。那是个看上去颇为文静的青年,他收回枪后,掏出证件在我眼前一晃,只淡淡说了两个字:“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