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容再普通不过,一双眼眸却像被清泉浸泡过的黑曜石,略含惊慌时倒是有了几分熟悉的模样。当年的苏皖撞在他怀里时,一双眸子同样溢满了惊慌。
楚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唇角挑出一抹笑,他肤色冷白,眼尾上挑,似笑非笑时莫名让人毛骨悚然,“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苏皖一颗心跳得极快,却忍着没有与他对视,她垂着眼眸,恭敬道:“王爷的心思岂是奴婢可以乱猜的。”
楚宴啧了一声,伸手抠了一下她脸上的痣,他手指冰凉,被他触碰到时,苏皖心中浮起一抹惊涛骇浪。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下,见她要躲,楚宴狭长的眼尾闪过一抹不悦,长臂一伸就扯住了她的腰带,男人力道大,稍微扯了一下,苏皖便朝他的方向跌了过来。
苏皖狼狈地扶住了藤椅,楚宴又抠了一下她另一颗痣,痣是用特殊的画笔点上去的,自然抠不掉,尽管如此,苏皖心中还是后怕极了,根本不知道怎么突然惹起了他的怀疑。
她心中惶恐,脑子却转的极快,此刻面上已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有屈辱有诧异有茫然,她捂着脸,震惊道:“王爷迟迟没有成亲,竟然喜欢奴婢这样的?奴婢、奴婢虽然瞧着才三十出头,其实已经快要四十岁了,人老珠黄不说,也非完璧之身,夫君走后,奴婢就发过誓,定要为他守身,奴婢……”
楚宴眉心跳了跳,狭长的眼尾都显得冷厉了几分,更遑论那双一上战场便戾气横生的眸子,“闭嘴!”
苏皖单薄的身躯颤了一下,可怜地垂下了脑袋,若是原本的苏皖露出这个神情倒会惹人怜爱几分,由她作多少有些一言难尽。
楚宴的神色难以分辨,半晌才嗤笑一声,“你倒是有自信。”
苏皖耳根有些泛红,面上却没有露怯,而是委屈道:“王爷突然摸奴婢的脸,奴婢还以为王爷是觉得奴婢生得不错呢,毕竟奴婢年轻时,在我们村也是数一数二的。”
楚宴无比糟心地揉了一下眉心,“闭嘴,快滚。”
显然不理解她是怎么顶着这张脸,说出生得不错的,楚宴合上了双眼,懒得搭理她了。
苏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瞧到他糟心的模样时彻底放松了下来,唇边也溢出一抹笑,正想告退时,就见苏宝揉着眼睛从室内走了出来,显然是两人声音太大,吵醒了他。
见她还不走,楚宴才不耐烦地掀开眼帘,狭长的双眸中分明溢上一抹不悦,苏宝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
他赤着白嫩的小脚站在地毯上,神情带了点疑惑。
苏皖心中微微一跳,下意识多瞧了他一眼,小家伙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喝了酒。
不管他有没有喝酒,苏皖都不放心将他留在这里,见他醒了,苏皖又行了一礼,恭敬道:“既然小主子醒了,奴婢就带他回奉水苑吧。”
楚宴一双漆黑的眼眸微眯了起来,此刻太阳已经落了山,他立体的五官半隐在黑暗中,神情淡的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苏皖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奴婢这就走。”
说完,她就拉着苏宝,飞快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室内,她狂跳的心才停了下来,苏宝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他仍旧记得娘亲的忌讳,也没敢喊娘,见她一副被恶鬼追赶的模样,不解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苏皖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您的鞋子就先留这儿吧,奴婢背您回去好不好?”
苏宝今天走了不少路,脚底板又酸又疼,他乖乖点头,见娘亲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便乖巧地趴在了她背上。
苏皖则背着他,一步步往奉水苑走去,走到半道上,突然听苏宝语出惊人道:“什么是完璧之身?”
显然是听到了苏皖的话。
苏皖耳尖微微有些泛红,神情却再严肃不过,“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能什么都问,你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可有喝酒?”
毕竟年龄小,很轻易就被转移了话题,苏宝如实道:“有乖,没有喝酒,爹爹不许我喝,说小孩喝了酒会变成小傻子,我才不信,他喝了那么多,也没见他变成大傻子。”
苏皖没料到楚宴关键时候还挺靠谱,“小孩喝酒就是不行,因为年龄小,就是会把脑袋烧傻,你爹爹没骗你,长大前都不能喝酒知道吗?别人哄你喝也不许喝。”
苏宝嗯嗯点头,将大家给他买东西的事说了一遍,他们对苏宝的重视在预料之中,苏皖并没有太诧异,毕竟不论是陆太妃还是楚宴都已经承认了苏宝的身份,只要是聪明人,都会有所表示,尽管心理已经有了准备,回到奉水苑时,苏皖还是被堆成小山似的东西震惊到了。
苏宝显然很开心,从苏皖背上滑下来后,也顾不得脚疼了,立马朝这堆东西飞奔了过去,里面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有不少打包好的街边小吃。
他率先将豌豆馅扒拉了出来,先自己吃了一口,便举着小手往苏皖跟前递,苏皖低头咬了一口,“谢谢小主子赏。”
“再多吃点。”
苏皖摇了摇头,帮着整理东西去了,还拿出两盒糕点以苏宝的名义给小蕊和和玉灵送了去,不是不重视旁人的心意,而是天热,糕点这东西根本放不住,苏宝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坏掉更可惜,与其如此还不如拿去给她们吃。
两个丫鬟都很感动。
晚上,将苏宝哄睡后,苏皖才又回想起在凌霄堂的事,思索了半晌,她仍旧没搞清究竟是哪儿惹他怀疑的,亏得她对他尚有一分了解,这才成功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