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段归其实一时也没能完全确定,??直到贺离恨叫出“段声”字，他才算彻底动摇……这名字其实不在外面流传，只有非常熟悉他的亲朋,??以及这位顶头上司等为数不的几位才能知晓。
但现实摆在眼前,??段归都有些没反应过,??从阴罗道人身死时，他便心不宁，觉得有大事发生，然而近年如此情形的是祸事,??所以他便也以为这次仍是旧敌寻仇。
只不过段归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其实心气甚高，哪怕大势上不如人,??也在搜寻动杀之人,??结果今日被找上门,??居然不是极真君的再度针对。
“尊主……”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弯腰将日月瑶琴重新抱起,??抬指调弦，垂首道，“我以为您陨落日久,??尸骨都要寒透了。”
“我没留下尸骨，就是想要寒透，恐怕也不易。”
贺离恨道：“杀阴罗道人是我,??我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段归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又想起具沉进水中的骷髅以及遍地鲜血的惨象，不知为何，联想到尊主身上，很事却又说得通了。
贺离恨平日里其实还好,??他一开始接触时总是心惊胆战，但天日久后，才发现这位传言里千奇百怪、难以接触的魔尊殿下，大数时候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正常人，只有在极偶尔的情况下，他才会显『露』残虐疯狂的一面。
正因如此，两人虽名义为上司下属，但其实互相之间并没划得么清楚，段归对贺离恨，也远不如阴阳天宫的生们对待梅情般敬畏。
“既然是尊主所杀，便是该死之人。”段归道，“只是当年个场景……我也见过，般联手算计之下，您居然还能……活下。”
贺离恨道：“这件事我之后再跟你说。先将血海撤去，我给你介绍一下。”
段归依言而行，不光窗纸上映着的血光，连冲天的光柱，四处搜寻的血水溪流，都慢慢被抽回魔气，恢复成原样，恐怖摄人的夜『色』，忽而又变得比寂静，沉如声的潭水。
贺离恨将梅情拉过，示意段归叫人：“这是梅先生，我们是道侣。”
梅情也非常体面优雅，道：“初次见面，敝姓梅，名情，你随意称呼即可。”
段归将手中的日月瑶琴缩小封印，化作吊坠系在脖颈间，然后抬手掐了个子午诀行礼：“在下段归，梅先生夜安。”
梅情抬手回礼，态度一贯温和，看起很好相处的模样。她倒是没想到贺郎竟然真有这么大的颜面和影响力，即便到如今这地步，还有元婴期的魔君愿意尊他为主，而毫不起异心。
贺离恨的踪迹，就算是向正道大宗作为投诚礼物，分量也足够了，可以容他离开魔道，一朝洗白上岸。
贺离恨不拘小节，也很少遇到除了仇家以外的女人，所以在这方面的经比较粗，但段归却知情识趣，很懂礼节，两人行礼相识过后，他便遵循男女之防，站在贺离恨身侧，而未面对梅先生。
“就算我死了，以你的势力，也不至要住在魔府的边缘，这么小小的一个丹蚩楼里。”贺离恨道，“发生了什么？”
段归引两人入座，周围的人偶侍女立即上前伺候，搬座椅软垫，书案茶水，再摆放了糕点，他撩起碧『色』衣衫坐下，将极宗针对他的事逐一说清楚。
他叙述地清晰细致，也没有添油加醋。贺离恨仔细聆听，专心跟他讨论大事，便由着梅情拨弄他的发丝末端，或时而勾着他的手指。
他不在意，段归看在眼中，却左右回转动视线地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该怀疑贺离恨的魂让人换了，还是怀疑自己的记忆。
“……就是如此，”他道，“罗睺魔府中央，您的寂雪冰池，经是顶峰魔物的天下了。”
贺离恨抵着下颔，目光落在浮沫聚散的茶水表面上：“地方一动，消息顷刻便会传递回各大宗门，暂且可以容忍，待我重新进入元婴境，再找他们算账便是。”
他这么一说，段归才发觉他竟然只是金丹，他居然被低一个境界的修士压制得死死的，连还手都不能，但想起这是贺离恨，忽而又觉得诸奇迹在他身上，也不算是令人惊诧了。
“正该如此，当今要紧之计，是让殿下重回元婴，再召回天魔、笼络旧部。”段归分析道，“您有蛇刀在手，又是先天毁灭之道中顶尖，即便是对战化期都不在话下，如果各大宗门的诸位祖宗们不出世，昔日深渊围杀的血债，也能一偿了。”
梅情从旁虚握着他的手指，跟着点头，想得却是：这个你放心，没有我的话，她们是不会管闲事的……而且修魔之人又不是没有隐世祖师，只不过数量相对少罢了。
“说简单，只是做却难。”贺离恨道，“重入元婴，除了金丹期积累修为的水磨工夫之外，最要紧的是踏破心中的道心玄关……”
当年他第一次踏破玄关，结成紫府元婴时，便是烟雨恨、铸下震惊世人的血案，但谁能知道烟雨楼之恨，最初的缘由只不过是为了救一个四岁的幼童而。
在大数人眼中本分做事的烟雨楼，实际上却是拐卖幼儿、经营风月的肮脏污秽之地，蛇刀的荆棘刺入血脉中时，他也一时失控，除却被拐卖抓捕的辜稚童外，所有为非作歹、助纣为虐，不论修士凡人，蛇刀之下，没有留出任何一个活。
是这件事，也算是魔尊残虐的实绩之一了。
周遭一时静寂，短暂的沉默过后，段归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近日丹蚩楼暗『潮』涌动，路过的修士也不似平凡之人，我楼中的星师起了一卦，说是在罗睺魔府境内，有异兽诞生。”
嗯。梅情补充道，是一条烛龙。
“我想，要是能以异兽之血入『药』，配合我年的珍藏，即便不去寂雪冰池取回尊主的藏品，也能配成『药』品，省去年的修行之功，走到金丹巅峰，便可以尽快寻找元婴的关窍了。”
这个恐怕难，云雪凤还等着枚即将诞生的烛龙蛋给她养出个童养夫呢，雪凤凰对烛龙的期望可比其他异兽大得了。
梅情边想边喝茶，还体贴温柔地给贺离恨斟满八分。贺郎先是没注意，随后发觉她在自己下属面前如此安分老实，照顾他的形象，又是心泛甜，又有点儿怕委屈了她，小声道：“不必如此，我并不在乎。”
他很久以前就不在乎自己在人嘴里是个什么模样了。
梅情看了他一眼，样压低声线：“说什么呢，我这样风度翩翩、善解人意，这么一个好妻主的形象，怎么能不在乎。”
贺离恨：“……”
哦，原是又开始装了。
他扭过头，绷着脸字句清晰地道：“你再怎么披上羊皮，也挡不住恶狼的本质，还是省省吧。”
梅情故意这么说着逗他，着实是百试不爽，乐趣非凡。她摩挲着贺离恨的指骨连接处，动作轻柔，低低地道：“不装成你的类，怎么把你这只小羊羔吃掉呢？”
贺离恨正跟段归说正事，闻言手指都酥了，停滞一瞬，猛地抽了回，特意看了她一眼，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跟下属继续这个话题。
梅情捧着脸颊，看着他一旦害羞、不好意就泛红的耳根，声感叹道：云雪凤，我的好弟子，这次为师恐怕要为『色』叛变了，你的童养夫八成要泡汤，还是继续孤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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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衔烛而照之龙也。
一条成年的烛龙，其效跟一轮太阳差不，可以光照万物，但这妖族顶尖血脉之一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怪云雪凤苦苦等候寻觅。
罗睺魔府蕴有一道先天毁灭之气，地气又热，这环境下是孵化烛龙蛋的好地方。而这枚蛋也并不是烛龙自然生育，而是一颗亘古未化的石头内所封的妖族遗物，在经过岩浆和天地灵气的加持之下重新焕发生机，只是却还没到出世之时。
第二日，段归消除了血海之光的追捕，并对外宣称经捉到罪魁祸首、将之枭首以祭亡魂。
实际上，这位魔君殿下却亲自带着两人到了罗睺魔府域内的计都山。这是一座活火山，内部尽是岩浆炎池，温度炽热比，也正是异兽气息最为浓烈之处。
几人乔装改扮，掩去身份，刚一抵达计都山境内，就发觉此处遭到不少人的识覆盖，或是仆役，或是傀儡，或亲自看顾注意着，想要麻雀在后的人可不少，水深莫测。
梅情也感觉到了云雪凤的气息，尽管她身在丹蚩楼，但识意念却笼罩着计都山，本是胜券在握，但她的识忽然触及到法窥探的梅先生，便忍不住悄悄传音过一句：“您做什么？”
梅情不忍相告，轻声叹息，没有触碰她的识。
这座火山周围尽管有么人注意，但表面上却僻静人、荒芜不。
段归戴着斗笠，纱垂至身前，他的面容掩藏在黑纱之下，抱着瑶琴，光以外表看，这才是真正柔弱温文，手不能提的娇柔儿郎，谁能窥得出他真正的身份？
段归先是布置下障眼法，几人的身影便从视觉上消失，他带着的人偶侍女摆开桌案，端茶倒水，虽然僵硬，倒也殷勤。
梅情坐在桌子旁，对计都山的炎热倒没什么感觉，她注意到贺离恨的躯体和心法似乎都很适应这炎热气候，勾着他的指尖道：“既然是个蝉，怎么还住在冷冰冰的地方？”
蝉夏鸣秋落，她是说贺离恨喜欢夏天，却还在嘴边习惯『性』地拐了个弯儿。
“寂雪冰池虽然寒冷，但是一处灵地。”贺离恨道，“既然是灵地，也就不挑了，常年处在舒服的境遇里，才会消磨意志。”
梅情不得不赞，继而反：“你是说我过得太舒服了么？如此消磨意志，贪图享乐，真是我的过错啊……”
“你又不是真心反。”贺离恨看了她一眼，“即便如此，我也要说你……修行确实要心，若能期许余生久，我不愿与你少一天相处。”
修真界中，因为道侣修为停滞不前、寿元耗尽而亡，酿成的伤情之事可不少。
梅情抬起手，指节轻抵唇锋，目光静谧地望着他。她确实不记得这些禁制所为何，也不记得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细节，但她却明白自己若有要找的人，必是贺郎疑，而这份遗忘，或许也在代价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