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山勒着深衣,足下错开数尺避开长刀,张狂大笑道:“陌上春,东郊城外黑松林,你的老相好就在那里,晚去片刻,他们可就没命了!”
霎时间情势急转直下,深衣被张子山卡着脖颈,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焦急。
陌上春怆然望向她,那一瞬间眸中竟是千情万绪流过,似是悲苦似是绝望似是愤恨,终是狠一抿唇,挟着紫川郡主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众官兵如流水般紧逐而去,院中很快只剩下了张子山和深衣两个人。
“你看看,你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危急之际,宁可救自己的老相好也不救你!”
深衣茫茫然地望着一片狼藉的院子,月色轻寒,满地如霜。
前一刻,她还同他手挽着手在一起。
这一时,她却要与他各历生死。
她懂陌上春那一眼的意思,她亦懂得为何他会选择去救白音而不是她。
晚去一步,白音会死。而且只怕不止白音,还有徐先生夫妇。
但是她还有用,张子山不会杀了她。
陌上春给她讲过了过去在凤还楼的事情,她亦知晓白音对他如亲姊般的感情。
倘若他弃了白音和徐先生夫妇来救她,恐怕终身都会内疚。
她亦会良心不安。
深衣面目呆滞,道:“你为何受了他那一刀,却未死?”
张子山整好了衣衫,手指点着胸口,意味深长道:“你与我一同看过了那一十三具尸体,你想的是他们都是谁,我琢磨的却是杀人的手段。陌上春是凤还楼最好的杀手。他精通人体每一条经络,下手干净利落,无懈可击。只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可趁——只需用内力将心脉挪移半寸,那致命一刀,便毫无威胁。”
深衣无话可说,张子山横抱起她,出了院门。一声唿哨,召来一匹乌骓。他撩袍上马,依旧是气宇轩昂刚正,殊无半分邪气。
深衣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
张子山冷笑道:“天道不公,光明磊落是要做给谁看?”
深衣道:“人在做,天在看。”
张子山催马向城南奔去,他手执胤天府官家令牌,一路通行无阻。
“你看看,我十四岁中举入仕,为官凡十三年。朝乾夕惕,克尽厥职,可至如今,不过六品之位!”他晃了晃手中令牌,“调兵遣将,还不如一个女人说句话来得爽快!
“他陌上春,杀人如麻,因为是靖国公的儿子,就可以逍遥法外?连杀一十三人,竟还能劳动皇帝亲自出面,为他包庇?你且说,天在看什么?天道不彰,有志之人不得展其抱负,却让无数溜须拍马的庸碌之人尸位素餐!哈,同你说这些有何用?你也是个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无须寒窗苦读,水里来火里去,自能据海库高位!”
他发愤世嫉俗之声,深衣想说事实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一十三人俱是扶桑间谍,皇帝亦无包庇陌上春之意,而她兄弟姊妹,若无建树,亦入不得海库。只是张子山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兀自切齿说道:
“白道自称白道,光明磊落未必能及黑道。当年我祖父修建凤还楼,早料到楼主会学秦王坑杀匠工。他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逃出了凤还楼。也正是从他那里,我知道了凤还楼里面的规矩——那等赏罚分明、不讲半点人情的规矩,让我心生向往。”
“所以我入了凤还楼——自然不是那么好入的,楼主的条件,是要我杀了我的祖父,以示决心和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