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头鹰扑灭屁股上被闪电点燃的一缕烟,面对的是吸血鬼的嘲笑。老猫头鹰狼狈地说:“差一点儿就数完了。”
“是差一点儿就被劈死了。”吸血伯爵一抖内侧鲜红的斗篷“我去试一试。”他瞬间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就像融化在风里,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骑士的背后。
年特正在四下寻找魔使路西笛的下落,骑在马上沿着街道缓缓地向前走。一群蝙蝠吱吱叫着从远处飞过来,年特的剑风卷起狂澜,轻而易举地将它们驱散了。它们实在是很弱小的一群,所以年特不禁起了疑心。身后传来微弱的风声,年特猛然回身,就看见吸血鬼血红的眼睛和尖利的牙齿,那有力的爪子正抓向他的喉咙。
“滚!”年特将盾牌抡在吸血鬼的脸上,吸血鬼的爪子刚刚碰到他的锁喉甲就被弹开。他稳稳坐在马上,连人带马就像是一座铁山。吸血鬼敏捷地一扑却没有丝毫效果,他不死心,瞬间捂着脸跑到了安全的距离,盘旋在年特的周围。这确实是件有难度的工作,骑士的重铠甲保护得太严了,力量又大得惊人。他的神力可以生裂一头牛,但是却拎不起来眼前的对手。
“哼。”吸血伯爵冷冷哼了一声,要是这样回去未免太没有面子,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注视着他,那目光让他的皮肤也感到不安。他像旋风一样绕着对手越转越快,眼中激射出红色的光。那是他们一族特有的力量,可以破坏猎物的神经中枢,使猎物瞬间失去抵抗的能力,只要那骑士的眼睛和光线对上就死定了。
“用这种速度从四面八方攻击,他不可能挡得住。”吸血伯爵的如意算盘是有道理的,骑士在马上不像在地上灵活,不能整圈转动,只能用腰部转动半圈。吸血伯爵对自己的飞行速度有绝对的自信,他甚至可以超过声音,当他飞到对手右边的时候,他的笑声甚至刚刚从对面传来,骑士一般都会用后脑勺对着他。
“什么东西?”年特的声音传来,吸血伯爵的爪子刚刚要抓到他的后脑勺,年特回过头来,眼睛和他对个正着。吸血伯爵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的盾牌无法抬起,目光相对的那一刻,破坏光线直射向年特的眼睛。
“你死吧!”
吸血伯爵看见红色的头盔毫无修饰的铁皮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撞在鼻子上。他眼中的景色都是血红色,不是因为破坏光线,而是因为鼻血溅得满脸都是。那是骑士的头盔,骑士用头盔将他的整张脸都撞花了。他捂着脸的一瞬间,剑光似乎贯穿了天地,一种神圣的力量让他痛苦地大叫。
吸血伯爵化作一大群蝙蝠仓惶逃窜,对手却未放过他,一个连环闪电直追过来,在蝙蝠群里穿梭。年特意犹未尽,大声骂着路西笛的名字,往前策马奔去。他记得这条大路直通向哈马斯的王宫,任何懂得享受的人都该喜欢那里,恶魔也是一样。吸血鬼与力量强大的恶魔相比只是小角色,他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
“哼,我是不死之身。”吸血伯爵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庆幸着自己当机立断没有受重伤。突然发现周围都是身材性感的恶魔小姐。小姐们拎着各色乐器,他认得正是路西笛大人的恶魔交响乐团,那可都是有身份的贵族千金。而这时小姐们正在激烈地说着什么,见到他掀开井盖爬出来,不仅愣住了。
伯爵满脸通红,急中生智,一面若无其事地爬出来一面念叨着:“咳,这井盖可真难修啊”“救命啊”看不见远方的路,只有呼救的声音隐约传过来。年特的心中一紧,那是美莲的声音,他拨转马头,朝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赶去。那声音突然就停止了,年特沉着冷静地放慢了速度。如果那真是美莲的话,就说明路西笛和陷阱也在等着他。反正路西笛一定知道他来了,年特干脆大喊:“路西笛,你这个胆小鬼!出来”
一阵凉风吹来,迷雾突然稀薄了。附近的景色清晰了起来,年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也许路西笛喜欢故弄玄虚吧,他看到美莲被绑在一棵树上,不,下半身已经变成了一棵树。太远了,他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美莲痛苦的声音让他心慌意乱。
“呵呵,你来得很快嘛。”路西笛已经不是那副悠闲的样子了,他穿着和美术馆的图画中一模一样的魔神铠,手中拎着一把钢叉。他的眼中迸射出怒火,从来没有人胆敢如此轻侮蓝魔神的威名。他发誓要让人类每天在噩梦中生活,作为今日损兵折将的报复。他刚刚得到报告,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骑士已经杀死了至少几千个他的部下。
若和拜里安格相比较,蓝魔鬼比红魔鬼更加狡猾,这使他们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声势却莫测高深,他们喜欢诱惑一个人更胜过杀死一个人。作为蓝魔鬼之王的路西笛,无疑是此道的佼佼者。即使非常想杀死眼前的骑士,他也会选择比较安全的方式。毕竟,他刚刚才复活,而他引以为傲的军队并没有能够全部带到这里来。这是一次突袭,是深入人类势力内部的突袭。
路西笛指着美莲,满脸都是邪恶的笑容:“如果没有搞错的话,罗斯门德骑士,你并不是一个圣骑士,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现今的人类对你的态度并不公正。他们都有罪,为什么你还要为抛弃你的人们拼命啊?想获得宽恕?不,那不是你这样的强者应该采取的态度。你应该鞭打他们,让他们知道你的愤怒,那要快活得多”
年特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把美莲放了。”
“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伙伴了。”路西笛打了个响指“把你的灵魂交给我,这个交易很简单。”美莲突然开始疯狂地扭动,发出惨叫,痛苦的声音撕心裂腑。她咳嗽着,突然从口鼻中都流出黑色的血来。
“骑士,你在犹豫什么?”路西笛大笑“她的痛苦能够让你心软吗?”
年特心乱如麻,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从美莲的样子来看,她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她呆滞的眼光没有半点儿光彩,甚至认不出他来。毫无疑问投降是不可取的,那只会白白丧失他的灵魂。心痛中,他只能愤怒地咒骂:“路西笛,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低级的对手。我还以为你的身份可以让你使用一些不这么庸俗的手段。”
“我是那么打算的。”路西笛毫不生气“但是这种办法最有效。如果这样不行,别的办法也一样不行。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我们是一类生物,强大、聪明,你会知道你的选择值不值的。”
他指着美莲说:“这个女人非常好,腿长、皮肤好,是我最喜欢的玩偶。但是如果你以为她值得你去爱那就错了,女人其实用来当玩偶会更合适。加入我们,你很快就可以拥有不灭的灵魂,死亡只是开始。”他用指甲轻轻捏着美莲的下巴,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说:“醒醒,我的乳牛,我想尝尝你的味道。”
美莲突然醒了,她的眼中射出光彩,不是对着年特,是对着路西笛。她用哀求的声音说:“我的主人,我会全心全意为您服务,我的灵魂和身体都是求您嗯”路西笛毫无顾忌地亲着美莲,而美莲就拼命地喘息着献出自己的热情。
“够了!”年特疯狂地大叫“她不是美莲,你骗不了我!”雷电穿透乌云在他的剑上聚集,他却怀疑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这一剑挥出去。
“是吗?”路西笛得意地大笑“你以为所有的人心灵都像你一样坚强?尤其是女人,你以为她在死亡面前还能够忠于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美莲就用无神的眼光望着年特,傻笑着,似乎一点儿羞耻之心都已经不复存在。
年特的眼睛就要喷出火来,他想劈死恶魔,但是恶魔始终不离开美莲。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正的美莲,也没有责怪她的理由。
路西笛似乎知道他所有的想法,他哈哈大笑:“激怒你对我没有什么好处,你好好想一想,对于你这样的强者,人类不值得你信任。至于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路西笛摸着美莲洁白的脖颈,用力一捏。美莲的头歪下来,眼中尤自带着对路西笛的巴望。路西笛振翅高飞,突然就不见了。
“不”年特发出痛苦地呐喊声,将巨大的雷电抛向无尽的黑夜。他跳下马背,疯狂地跑过去,想要看看美莲的脸,他不能相信那是真的因为那确实不是真的。
美莲被扭断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眼中发出冰冷的绿色光芒,一双手揽住了年特的身体,吼叫声中,带着毒液的牙齿穿透了他的护喉甲,咬住了他的脖子。年特竟然挣脱不开,惊惶间,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巨大的力量将他拦腰缠住,似乎想要绞断他的每一根骨头,勒得钢甲发出破裂声。他看到原来下半身的树干颜色变了,变成了鳞片,那是一条蛇,美人蛇。
当毒液在血管里游走,年特渐渐失去了力气。他拼命挣扎,但是越用力身体就越冷。他不能呼吸,也无法叫喊了,毒液使他的血液凝固,让他感到无比痛苦的窒息。无比坚固的铠甲碎了,那长长的蛇身破土而出,在他的身上绕了一圈又是一圈。他想把握着宝剑的手伸出去,他拼命挣动着,本来水泄不通的蛇躯间被他挤出了一条胳膊宽的缝隙。
是小熊!
挂在腰上柔软的小熊给了他坚固的铠甲不能给他的伸缩空间。一瞬间,强烈的光芒从勇者之剑上散发出来,砍在蛇妖的七寸上。一股力量就像是火山一样爆发开来,将蛇妖缠绕的身体震开来。狂暴地将对手砍成八截,再也没有力量的时候,脑后响起了风声。
一把叉子柄狠狠敲在骑士的头上,结束了这场争斗,没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只有一个骑士倒下了。
终于,一个沉重的嘶吼声从地下传出来了。
大地在震动,不管是黑暗的军队还是圣城的守卫者都在那威力下四处逃窜。白玉圣城动摇了,人人都听到恶魔之王恐怖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悬挂了一千年的钟和钟楼一起塌了下来,在地面发出最后一声悲鸣。一道裂缝从台阶上出现,不知道要裂到哪里去。
国王和教皇相互凝望着。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走吧。”教皇缓缓地说“接下来是我的事情了。”
哈马斯觉得有些难过,在这个时刻,他突然不希望教皇步上玛丝塔的后尘。他本来该高兴,但是他没有。最信任的玛丝塔死了,眼前这个对手也要去做同样的事,他们都是好固执的人,哈马斯没有什么话好说,也不想和对方拥抱。
他只能离去。
教皇目送着哈马斯的背影叹了口气,走向内侧的通道,缓慢,凝重。
逃生的传送魔法阵已经准备就绪,人们慌乱地挤在一起,乱成一团。神官被撞到在地,军官扯着嗓子大叫,却没有人理会。渐渐地,喊叫声平息下来了,人人都听见哈马斯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不要慌!”哈马斯大声斥责“你们还算是骑士吗?我们都能离开,我最后一个走,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转移。圣城要塌了,但是文明不会湮灭,以诺不会就此消失。黑暗使你们忘记了时间?我告诉你们,黎明就要到来,援兵也会随着阳光一起到来。现在我们离开这里,和已经来到外围的玫瑰骑士团汇合!”
军队的旗帜立起来了,人们开始寻找自己的队伍,有条不紊地进入魔法阵。魔法阵不能转移所有的人,身体状况依然良好的骑士们骑上马,朝着后门冲去。他们将结成坚固的阵形,用最后的力量杀出血路。玫瑰骑兵在那个方向已经开始进攻,国王的信使骑着白鹤带来了好消息,黑暗的势力在这个方向有迹象撤离,临近城镇的防线已经被援军巩固。
魔法师慌慌张张夹着书籍,祭祀们把圣器七手八脚堆在车里。旗手固执地揽着大旗,受伤的骑士扶着伙伴的身体,将破得不能用的铠甲扯下来扔掉。最紧急的时刻,人们仍然有些东西不能舍弃,有的是固执,有的是需要,有的是品格。当哈马斯随着最后的骑士消失在魔法阵的光芒中,被人们称颂了一千年的神像倒了下来,孤零零地摔断了胳膊。
那一天,人类文明的象征倒下来了,但是文明不会就此消失。
恶魔之王拜德复活了,万年的约定已经来临,随着古封印的彻底瓦解,恶魔之王带着怨恨和复仇的火焰即将回到大地上。他的神力可以动摇大地,他的吼叫声让人胆战心惊。在那剧烈的震动中,一座白玉铸成的城池就像是沙土一样倒塌下来,高高的城堡顶楼砸进地面,光辉的殿堂土崩瓦解,把灰尘一只扬到天上。
面对这伟大的力量,黑暗的子民在齐声呐喊,歌颂他们伟大的缔造者。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息,直到烟尘散去,他们要迎接他们神圣的一刻。
渐渐地,大地平静了下来,黑暗的呼声也静下来,漫天的烟尘也终有散去的时候,宏伟的白玉圣城成了一座沙丘。
沙丘高高地屹立在那里,诉说着昔日的辉煌。风是它的低语,它依旧像是一座丰碑。
恶魔之王的吼叫声依旧让人恐惧地传过来,有一些不同,那是诧异、愤怒,还有挣扎。发生了什么?地面依然在微微晃动,但是很难察觉。一块石头从沙丘脚下滚了滚,那是昔日的大理石柱,它滚动是因为它的圆滑,但是光芒从它下面露了出来。那是封印的光芒,新的封印,巨大的封印随着白玉圣城的塌倒发动了。